平風也不怕冷,穿著一身不薄不厚的衣服就敢一路小跑著去開門;反倒是跟在他身後的那人將自己裹得像個毛球。
一身價值不菲的純白貂毛斗篷,配上裡面厚實暖和、做工精緻的長襖,甚至還帶上了毛乎乎的手套,只差沒學白鳥見過的怕冷人士再帶上秋冬必備的口罩。
“太冷了……!”她跺了跺腳,等進了屋才像是終於緩過神來。
“霜前冷,雪后寒,雖說是不下雪,可現在才是最冷的時候。”尋枝笑道,微微側首對一直不肯離開自己身邊的燕辭說道:“阿辭,我記得你在廚房裡煮了薑湯,先把那碗給阿絮吧。”
燕辭擺出一副臭臉:“那是給阿姐的。”
“回頭再煮也沒關係。”
見她堅持,燕辭只好拉著臉準備去拿薑湯。
將斗篷解下的人便毫不在意地擺擺手:“不用,我自己帶了薑湯來。”
她從腰間解下自己的酒壺,那酒壺做成了小巧精緻的玉葫蘆模樣,兩節葫蘆中間則扣著金縷絲的綁帶。
這等名貴器物怎麼看都應當放在某戶有錢有權的人家庫房中,只等貴客大駕光臨之際再用古木木托呈以美酒現身,哪裡想到居然就被人這麼無所謂地拎出來裝冬天喝的薑湯。
“若是將熱乎的倒進去,過了幾個時辰也不會變冷。”她勾著這玉葫蘆晃了晃:“就是太小點,要不然我能多帶點薑湯給你們,畢竟裡面還加了難得一見的千年人蔘。”
燕辭已經把碗拿過來。
對方直接將整個玉葫蘆拋過去,燕辭小心接過,倒兩碗薑湯,一碗先放在林知默面前,一碗則放在尋枝面前。
平風看了直嚷嚷:“哇!燕辭你這小子真是偏心,每次只有尋枝姐的份!”
尋枝抿唇笑:“你們喝。”
“阿姐你身體不好,冬天更是要滋養。”燕辭暗地裡剮了他一眼,然後把手上的玉葫蘆拋給平風。
平風拿到手晃了晃,發現裡面已經空空如也。
“柳姐——”他哀嚎一聲。
柳絮非常豪氣地一揮手:“沒事,回頭柳姐給你帶一桶來!”
林知默感覺這裡比那個空蕩蕩,又在冬天冷冰冰的王府更像是家。
加了千年人蔘的薑湯喝下一口就感覺到有股暖意從喉間潤向四肢百骸,也不知是經過什麼處理工序,姜的生辣只剩下淡淡一縷,只餘一股甜味回蕩在舌尖。
他其實不太喜歡這麼甜的,如果味道能再淡一點那就更好。
白鳥半蹲在他旁邊盯著他喝完的碗幽幽說道:“你要是不喜歡這麼甜的,你不如直接撒了給我喝,我看人家祭天就這麼搞的。”
一直沒說話的林知默這回終於說道:“祭天不是這樣。”
其他人看過來的時候,林知默又端起了碗。
“說到祭天禮,今年玄天宮的動作是不是比以往更早?”言肆對薑湯沒興趣,他對另一件事比較在意:“殿下您到時候還是要進宮?”
每年年後祭天大典都由朝廷禮部與國師所在的玄天宮一起牽頭舉辦,在京所有皇室子弟都必須參加,只不過太上皇和太后從好些年前就出門遊山玩水,今年也不一定會回來參加祭天大典,林知默就算每次都嫌棄穿著朝服麻煩,也扭不過他親弟弟、當朝皇帝林知意的意思,被迫陪著他從清晨一直站到傍晚。
想到這裡林知默的嘴角就不由自主地撇下一個很細微的弧度,表明他也非常不喜歡這種活動。
“要。”他回答:“但還很早。”這還沒過年。
“過年好啊,誰不喜歡過年呢,我們家的貨最近賣得很好。”柳絮順口說道:“就是巴蜀最近鹽價跟張了翅膀似的飆升,雖說入了冬家家戶戶都少不了鹽腌制東西,可這還沒到過年,鹽價已經漲到百文一石。”
林知默的手一頓,“百文?”
“一般是多少錢?”白鳥自認對古代鹽價沒什麼標準的認識,更何況這裡好像還是架空時代。
“二十文一石。”林知默回答。
“我去,五倍的價?”白鳥驚呼一聲。
“不錯。”柳絮接過尋枝遞給她的熱茶,同他訴苦道:“殿下還是知道些行情的,京兆目前鹽價尚且不算高到離譜,不過也漲到了四十文一石左右。不過京兆之鹽來源甚廣,不僅有巴蜀鹽,也有江南鹽等,萬一哪處斷了鹽,那價格恐怕才會漲勢更凶。”
“我知曉了,待過兩日進宮去說此事。”
“有勞殿下。”柳絮同他拱手道謝,隨後想起另一件事:“說起來今日殿下主動找我,不知是為何事?”
林知默這才反應過來,還有一隻遊魂正蹲在自己身邊。
“開天命司庫房之門,取翠玉枝。”
第05章
白鳥倒是沒想到居然這麼快就有機會去之前她心心念念的後院一探究竟。
和在牆頭看到的風景不盡相同,真實走在那些鬱鬱蔥蔥的草木之間時才會發現這裡的地形似乎相當曲折複雜,小小竹林中看似只有一條青磚路往後面那棟綠瓦白牆的建築走去,實則按照這幽幽曲徑走去便遲遲不到盡頭。
白日之中柳絮手持一盞燭台,領路走在前面,白鳥好奇跟上,看見她手腕傾斜,將燭油滴落在地面,在這寒冬臘月的天氣里,那燭油卻像帶著滾燙到不合常理的溫度將這條小路燙出一個“洞”來,彷彿有人悄悄揭開覆蓋在她眼前的一幕虛假之景一般,白鳥再度抬眼的時候發現不知何時他們已經站在了後院那棟二層小樓的門口。
她回頭看去,茂林修竹之中只有一條筆直的、沒有雜草的小道,壓根看不見方才所見的幽幽曲徑。
“這是幻術?”白鳥嚯地轉頭看向林知默。
後者微微點頭,卻並未解釋太多,徒留白鳥一個人驚訝於這個世界上居然還有這麼不符合她常識的事物。
柳絮將頭頂那根一直隨身攜帶的古樸木簪取下,粗看只是簡單素樸的烏木發簪,細看卻發現那簪身上被巧手的匠人細細雕刻出四相圖案,每隻神獸都惟妙惟肖地會集在這小小的發簪上。
她拿著烏木簪就像拿著鑰匙,明明發簪另一頭和門鎖的大小形狀完全不配,可偏偏湊近的時候就能完美的納入。
只聽咔噠一聲,烏木簪便將這門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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