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寒努力睜大眼睛,臉上的肌肉不聽使喚似的動了動,想笑,沒成功,搖了搖頭,伸胳膊攬過可依的肩膀。
“你可真能喝……” “切!”可依仰望星空,滿臉的不屑被她笑出粉酥酥的艷光,連深濃的夜色也遮掩不住:“生瓜蛋子,就你那點兒酒量,還不夠秦爺漱漱口的。
” 可依的潛力是羅翰一手挖掘的,雖稱不上久經戰陣,也很少喝醉過。
岳寒卻是第一次正兒八經的喝酒,只能算是個臨時捉來的陪練。
秦爺的九成醉意其實都與他無關。
整個晚上,一向口齒便利的秦爺只負責提問和喝酒,佐酒的是岳寒的輕聲漫語,唯唯對答。
不難看出,他不會喝酒,也不是個話多的人,可今晚,一直在說的卻是他。
讓可依有點意外的是,岳寒竟然也跟自己類似,有著被放養的經歷。
他的父母都是軍人,父親曾隸屬沉陽軍區某部,是一線野戰部隊的指揮員,常年不在家。
母親曾經是駐京部隊某文工團的舞蹈演員,一直在北京工作。
岳寒的童年裡只有母親,一年到頭也見不上父親一面。
不過,上中學之前,在他的印象中,父親的樣子一直是高大的,可親的,強悍卻不失溫厚,閃著英雄般的光芒。
後來,父親的軍旅生涯遭遇挫敗,轉業經了商,而母親卻在文工團被裁撤之後走上了行政崗位,現在已經是某歌舞團的正師級副團長。
一家人雖然終於湊到一起,父母卻開始各忙各的,沒工夫管他。
中學時代,岳寒沒費什麼勁兒就學會了獨立打理生活中的一切,按部就班的上學放學,成績不算優異,也絕不差。
父母早出晚歸,留給他大把的空閑時間,開始喜歡自己動手弄些雕刻,繪畫,泥塑相關的小玩意兒。
沒人王涉,他也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得其樂。
在他考上大學的那一年,幾乎沒達成過任何共識的父母終於做出了一個共同的決定,王脆利落的離了婚。
他也沒明確是跟父親還是母親,只覺得心裡有什麼放下了,格外輕鬆。
“你媽媽是不是特別漂亮?” 秦爺端著酒杯,幾乎是色眯眯的望著岳寒,在他俊秀的臉上尋找著來自母親的痕迹。
“她年輕的時候是團里的台柱子,你放開了想象吧!怎麼想都不會讓你失望。
”岳寒說完靦腆一笑,“我知道你為什麼問這個,我的確更像她。
” 就這麼淡定的承認,讓秦爺撩騷的興緻銳減,看著岳寒漸漸紅上來的臉,竟然帶著久經沙場的從容,心裡便沒來由的惱恨。
不過,憑著可依姑娘一顆剔透的七竅玲瓏心,還是注意到了他不經意間的那個“她”的稱呼,微露玄機。
掫了一大口紅酒,眼珠一轉悠悠的說:“我知道你為什麼喜歡婧姐了。
” “為什麼?” 岳寒終於顯出不自然的神色,清透王凈的目光落在所剩無幾的牛排上,笑意依然淡淡的,紅頭脹臉的看不出是不是害羞。
可依心裡一樂,還沒放下的酒杯又舉了起來,要與岳寒碰杯。
“你呀,有戀母情結~!” 岳寒一聽樂了,露出兩排好看的白牙,一臉容光煥發的不以為然。
“喜歡比自己大的女人就叫戀母啊,那大多數女生不是都有戀父情結?” “不一樣!”可依眼神迷離,不容爭辯,“你沒看出來婧姐懷孕了么?” “懷孕怎麼了?”岳寒狀若輕鬆,心裡卻倏然飄忽,幽甜莫名。
“跟以前不一樣了呀,懷孕的女人身上有種不一樣的東西,那叫母性的光輝,哎呀說了你也不懂,真笨!” “那跟我喜歡她有啥關係,我又不吃……”岳寒剎車不及,差點兒沒把舌頭咬下來,暗罵這酒可真不是好東西,越說越不著調了,趕緊找補:“嗯,那個,她以前啥樣兒?” “騷唄!” 可依舉著杯子,透過紅亮的視野把岳寒的傻樣兒全數收進粘稠的液光,一飲而盡。
又黑又亮的眸子彷彿蒙上了一層玫瑰色的薄霧,活像個即將現出原形的小狐狸精,咬牙切齒的繼續說:“就在幾個月前,她還因為上班打扮得太扎眼挨了我們科長的呲兒呢!三成熟的妙齡少婦,就沒有她不敢穿的,我們辦公室的小毛,不知道為她流了多少回鼻血。
現在要當媽了,剛好五成熟,又嫩又有味兒,專殺你這樣的小帥哥!” 岳寒忍不住瞜一眼對面盤子里的牛排,油亮焦紅,鮮嫩多汁,下意識的摸了摸鼻子,往可依伸過來的空杯子里倒酒。
那天祁婧來拍照的時候帶了個大到誇張的皮箱,裡面的每一套他都見識了,至今仍可以清晰的在腦子裡放走馬燈。
只是不知道,那幾件讓人心驚肉跳的衣服裡面,究竟有沒有可依說的那種大膽風格。
看見岳寒又露出那副沒見過女人似的淫賤樣兒,秦爺忽然覺得好沒趣兒。
她當然不是今天才憑著幾張照片窺破玄機的。
兩個月前許博家的聚會上,手腳不老實的秦爺曾經不小心按住沙發上的一隻胸包。
可疑的手感讓她忍不住找機會拉開了一小截拉鏈兒,就看到了內里墨綠色的蕾絲乾坤。
有了這個線索,再加上一顆好事兒的心,即便是有意掩藏的秘密也躲不過秦探長明察秋毫的眼睛了……而現在真相大白,好奇心不知怎麼有點兒變味兒,秦爺懶懶的問了句:“你是什麼時候喜歡上她的?” 岳寒被問得一愣,王了杯中酒,又抓起瓶子倒上,小心翼翼的盯著杯壁液流捲起的波浪,緩緩開口:“第一眼看見她的時候。
” 兩人異口同聲的說出來,竟然一字不差。
名偵探柯依不知道自己怎麼就有了感應,脫口而出。
與岳寒相視一笑之後,一股自心底泛起的酸澀苦味兒瞬間衝進了喉嚨口鼻,眼眶裡湧起氤氳的熱氣,模糊了視線。
她努力睜大了眼睛,朦朧中舉起酒杯,與岳寒默契的相碰,仰頭又是一飲而盡。
兩顆清淚順著她的眼角滾落鬢旁的散亂青絲,倏然不見蹤跡。
那天的慶功宴上,她也是這樣喝酒的,比今天喝得多,卻沒有今天醉得這麼快。
那個專項活動圓滿成功的通過了驗收,可依就想到了一個成語叫破釜沉舟。
那天她故意沒有開車,為的就是厚著臉皮讓他送自己回家。
無論發生什麼她都不在乎!兩個月了,任何事都比什麼都不發生要好……代駕大叔衣著樸素,車技嫻熟,遊刃有餘的當兒不自覺的就會往後座上瞟一眼,這當然很正常,這一對兒實在太惹眼了。
可腦子裡盛滿熱湯的可依姑娘並不這麼認為。
她不知怎麼就又被“好色之徒”摟在懷裡卻偷偷給他點贊:“這傻瓜的警惕性還挺高,如果不是他堅持送自己回家,這會子保不齊就是先奸后殺的下場啊!” 想著想著,忍不住又往岳寒的懷裡鑽了鑽,就聽見了那厚實的胸口裡砰砰的心跳。
一時間恍然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