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覺告訴他,一定是發生了什麼,甚至很可能受了什麼重大的委屈。
可是這種時候,僅憑一個老同事的身份,陳主任又能做些什麼呢?聊以自慰的也只能是在探知她身體並無大礙之後,寄望于吉人天相,來日方長罷了。
帶著無處安放的焦慮與困惑,陳志南重新上到天台。
一路上仔細查看每個角落,在天台上繞了兩三圈兒。
鞦韆上,花房裡,縱情交歡的餘溫一絲不剩,安靜得恍若隔世。
除了穹頂向南的窗根下有幾隻碾碎的煙頭之外,並沒發現任何異樣。
難道當時有人在偷窺? 可既是偷,天台上這麼安靜,大氣兒都不該出,哪有點火冒煙的道理呢? 當然,也可能那人早就在天台上了。
想了想,又似不太合理。
這麼高檔喜慶的聚會,放著吃喝不動,舞也不跳,一個人跑這裡來抽煙得有多鬱悶,難不成是準新娘的舊情人么? 算了,又不是拍偵探片兒,還指不定是哪天扔的呢!那地方,打掃衛生的很容易疏忽。
無所適從的回到一樓大廳,陳志南已經強迫自己把所有的猜測暫且放在一邊了。
撲面而來的歌舞昇平驀然間讓他發覺,自己竟有些格格不入的失魂落魄。
整個晚上,可依那丫頭連個說話的機會都沒給他,更別說道一聲祝福了。
她擺明了還在生氣,不過是換一種氣他的花樣兒而已。
陳主任誠然不會與她計較,不過至此,這場熱鬧的聚會於他也已經再無意義。
隨便找了個借口辭別主人,一人一車駛離了別墅區。
直到上了主路,把油門踩到足夠深,才在方向盤上勉強找回了幾分掌控感。
是的,他喜歡這種感覺。
更準確的說,是他離不開這種感覺,向來都是。
小時候在遊戲場上,球場上,考場上,以至於後來到了官場上,他都能熟門熟路,遊刃有餘的找到這種目的明確的,反饋及時的,柔性拿捏卻又盡在掌控的奇妙狀態。
對一個計算機專業的高才生是來說,這種感覺就像面對一個集成了所有必要參數的控制終端。
無論行政要務還是生活瑣事,工作學習抑或婚戀情感,各項指標都井然有序的實時顯示在上面,一目了然。
它能讓他的頭腦時刻保持清醒敏銳,有條不紊的評定輕重緩急,平穩的維持足夠高的行事效率,妥善處理所有不在預期之內的狀況。
從小到大,陳志南都是大人們口中那個別人家的孩子。
無論做什麼都好像毫不費力就能出類拔萃。
而事實上,他下的功夫並不比別人少。
只不過,幾乎每一樣都會變成「盡在掌控」的一部分。
他的特別之處,只是很享受那個循序漸進,精益求精的過程罷了。
當然,想要在做任何事的時候都達到這樣的效果並不容易。
隨著走出同齡的人群,踏進等級森嚴的辦公室,他漸漸發現,除了卓越的能力,足夠的歷練和智慧的省察之外,想要立於不敗之地,還必須要有自己的處世信條。
有時候,他會覺得這有點兒像機器人三大定律,它是一切行動的邊界。
越界的事,堅決不做。
就像那次在秦可依半醉半醒的床邊從容撤退一樣,嚴格按原則行事,不會有任何的猶豫,也不會覺得可惜。
不跟沒結婚的女人上床。
這一則「處世信條」是從那個人身上照搬照抄來的。
乍一聽無厘頭到自欺欺人,稍加回味則更加惹人嫌惡,甚至可以說是厚顏無恥。
沒什麼奇怪,這世上就是有很多道理只能偷偷擺在心裡,不可輕易與外人道。
往淺了理解,可以認為唯有走進過婚姻的女人才有機會真正讀懂男人,認得清現實與幻想的界限,也聽得懂情話和承諾的區別。
若往深了分析,則涉及到尺度的把握和利害的權衡。
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是肉體凡胎,都會頭腦發熱犯迷糊。
而婚姻這一紙契約,就像一個無法忽視的配重,在跑偏的時候自動歸正,衝動的時候負責剎車。
然而在多年的實踐中,這些看似洞察深邃的解讀最終都被他一一捨棄了。
結了婚的女人就一定會變聰明么?婚姻在女人心裡真有那麼重的分量么? 在不斷追逐中醉生夢死的飲食男女們會一次又一次的告訴你——未必。
可是,這條原則本身卻並沒有錯,也被恪守至今。
因為陳志南最終悟出裡面蘊藏的一個返璞歸真的道理,那就是——慾望永遠需要控制。
沒錯,又是一次成功的整合,一切盡在掌控。
慾望是不見底的深淵,是沒有盡頭的不歸路。
領悟了這一層,所謂「信條」,其實完全可以改成「我只跟沒結婚的小姑娘上床」,「我只跟白羊座的女大學生上床」,甚至「我只跟三土歲以上的處女上床」。
只要把圈定的範圍明確在心裡,做到不越雷池一步,選擇哪個偏好都沒問題。
因為核心永遠是提醒自己,要有邊界意識。
把握尺度的是自己,要有交代的也是自己,不必跟對方解釋,也無需任何人監督。
當然,更沒必要藉以賺取正人君子的無聊加分了。
所以,這句話他沒跟任何一個有夫之婦說起過,除了祁婧。
至於為什麼獨獨要跟她開門見山亮明立場,陳志南苦思冥想至今,也沒能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案。
她很美,這毋庸置疑卻不是重點。
在他認識的少婦里,比她美的並不是沒有。
莫黎比她更妖嬈,程歸雁比她更出塵,連秦可依都比她更精緻靈動。
為什麼,在別的女人那裡都能安之若素不動如山,偏偏跟她一說話就拙嘴笨腮口不擇言了呢? 還NMB的「要不咱們找個地方……」「早TM王嘛去了?」一想起這句憨話,陳主任就忍不住想給自己來兩個大耳刮子。
可是,當意識到那不過是個秀智商下限的開胃菜,他就連裝逼的勇氣都泄了。
為什麼人家都回家了還要打那個電話說自己的醜事? 為什麼在那麼多人的聚會上也敢摸人家大腿? 為什麼那半杯新鮮出鍋帶著體溫的尿喝得那麼暢快下流? 是蹲了三土年大獄沒肏過屄,還是穿越成了毛頭小子,沒嘗過女人啥滋味兒? 如果都不是,那問題一定出在女人身上。
那麼她究竟是個怎樣的女人呢? 好吧!你陳主任總算有句話說得很有水平:那的確是個專門用來上床的妖孽! 可是,你同時也說了,這一點太過明顯了,是個帶把兒的都能看出來。
那奶子,那屁股,那大長腿,那一身的騷情,誰看誰不硬? 那個妖孽,她真的僅僅如此而已么? 那天,老房子里的那張大床,他布置了一上午。
猩紅的花瓣兒,粉嫩的氣球,曖昧的燈光,迷離的香氛……說實話,自己的婚房都沒花過那麼多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