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博正找機會插入話題,忽然程歸雁站了起來,「我去下洗手間。
」「誒誒!雁姐,我跟你一起去!」一聽要上廁所,祁婧馬也不騎了。
許博從上初中開始,心裡就有個永遠想不透的謎團——女生為什麼喜歡搭伴兒上廁所,難道是要互相幫著擦屁屁么?今天晚上,許太太的洗手間跑得已經夠勤了,怎麼一聽號召還能揭竿而起?把兩位美女讓出去,許博重新落座,朝羅翰舉了舉酒杯。
沒了女士在場,兩個老爺們兒聊點兒啥合適呢?正想著要不要繼續騎馬的話題,羅翰端起了酒杯,直接站起身繞過桌子走了過來。
那過於巨碩的身形自帶威懾瞬間籠罩了許博。
「這是要說什麼悄悄話么?」雖然有點兒詫異,許博立時領會了意圖,連忙往裡讓了三個正常屁股的位置。
「可依都告訴我了……」即使大猩猩帶著足夠文明的眼鏡,配了一臉的真誠套餐,目光也盡量調校得跟教堂的燭光一樣溫暖,許博還是險些沒石化。
這跟「老子知道你肏了老子的心上人」有什麼區別么?按江湖規矩,兩個男人如果已經坦白到了這個程度,離決鬥就不遠了吧?許先生雖然不是文弱書生,可在瞬間失去安全距離的情況下,自衛本能還是讓他有些發毛。
羅翰一看許博幾乎要擺出抵抗強姦的姿勢,立馬樂了。
可嘴巴還沒完全裂開,似乎覺察到這個時候發笑更有侮辱對手之嫌,又趕緊往回收。
放落酒杯的兩隻大手無比滑稽的舉在胸前,身子微微後仰,擺出期盼世界和平的姿勢,望著許博。
「她……她都跟你說什麼了?」提出一個問題作為緩衝,許博腦子裡飛快的旋轉著。
剛剛還在跟許太太一唱一和的秀優越呢,怎麼轉眼就變得這麼被動了呢?生平第一次,他似乎體驗到了一個姦夫的難堪和困惑。
羅翰撇了撇嘴,把手放回到膝蓋上,「你,我,陳志南,還有歸雁的……」說到一半,他聳了聳肩,做了個「你懂的」表情,「當然……你們為她所做的一切。
」雖然已經很努力的表達著感謝,理解,接受和豁達,神情中流露的一絲失落還是灼傷了許博的眼睛。
這一幕讓許博瞬間體會到,作為一個可以每天摟著心愛的女人睡覺的男人是TM多麼幸福!「你覺得,一個女人,她會不會同時喜歡兩個男人?」教授就是教授,研究的都是這種重量級的扎心問題。
許博雖來不及景仰崇拜,總算從戒備狀態放鬆了下來。
「應該……應該會吧!」一說話才覺得嗓子有點兒王,趕緊喝了口酒順便壓壓驚,才接著說:「就像男人會同時喜歡很多女人一樣……」「你也在喜歡著別的女人么?」羅翰雙手交叉,胳膊肘撐在膝蓋上。
許博才告誡自己,不要被那誇張的外表嚇到,忽略了人家的真誠與善良,就差一點兒被這一問所附帶的銳利眼神洞穿了腦子。
「當然了!」再次把目光移動到酒杯上,總算忍住沒去觸碰,「喜歡又不犯法。
」「那你也喜歡歸雁咯?」羅翰是低著頭問出這句話的,抬起眼睛的時候,目光已變得複雜起來。
許博忽然注意到,他這是第二次用了「也」字,腦子裡轉過無數念頭,心下一橫,直接對上他的目光點了點頭:「她是我見過最美麗的女人,沒有之一。
」在說出這句話之前,他幾乎沒跟自己討論過這個問題,脫口而出才發現,似乎憋在心裡好久了,頗有不吐不快之感。
老子就是挺喜歡你的女人的,呃——好吧,是你喜歡的女人。
老子還知道你喜歡老子的女人呢,那可是貨真價實的老子的女人!對望著,兩人的目光交匯的空氣中,有那麼一瞬間,幾乎要迸射出火星子。
許博自下而上的歪著腦袋,嵴梁骨扭得「嘎嘣嘎嘣」直響。
就在這時,羅翰問了下一個問題:「那——你覺得……她喜歡你嗎?」不難看出,身板兒再強壯有力,這句話也問得異常艱難。
許博似乎在他吐出最後一個字的瞬間意識到了什麼,給了一個聽上去特雞賊的回答:「你說的是哪種喜歡?」話說得含蓄,甚至有些閃爍其詞,可許博的目光足夠透徹。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一個足夠成熟的男人自然懂得什麼是慾望,什麼是理想。
無論是愛你所愛,還是喜歡著你的喜歡,必須出自善意,也該是美好的。
他相信羅翰能看懂。
頃刻之間,幾乎瀕臨核裂變反應的空氣恢復了流動。
羅翰笑了,彷佛渾身的肌肉全都放鬆下來。
許博也跟著笑了。
「我已經囑咐過可依了。
在這也請你幫個忙,別告訴她我什麼都知道,可以么?」大猩猩再次露出溫厚長者的慈眉善目,語氣里的堅定卻是毋庸置疑的。
聽了這話,許博的心頭漫過一抹莫名的悲涼。
剛想說「那你不告訴我不就完了?」忽然,在那考究的玳瑁鏡框里察覺到了某種通常被叫做信任的波動,心中彷佛有什麼悄悄落了地,微笑著點了點頭。
當兩隻酒杯第一次碰在一起,許博油然生出一腔感慨。
有時候,人與人的溝通並不一定依靠語言上的明確表達,相互理解往往只需要站在同一個位置上就足夠了。
祁婧和程歸雁是手拉著手回來的。
一個坐在親老公的身邊,一個坐在了舊情人之前的位置上。
許博嗅到一縷熟悉的香風,低頭看到那幾根「海妖的觸手」正扶著坐墊兒,不禁一陣心猿意馬。
剛想套套近乎,伸手去握。
沒想到,那隻小手卻機靈得很,無比及時的躲開魔爪,端起桌上的酒杯,把所剩不多的紅酒一飲而盡。
「時候不早了,要不今天就到這兒?」羅翰說著把程歸雁的杯子遞給她,兩人也把酒喝了。
許博點頭附和著,只聽身邊的許太太嬌聲說:「羅翰,那你什麼時候教我騎馬啊?這個假期我都有空!」羅翰不禁看了許博一眼,樂呵呵的說:「放心,我回頭就去安排,到時候咱們一起去好好玩玩!」出了咖啡廳,送羅程二人進了電梯,許博和祁婧同去外面的停車場取車。
許太太罕有的沒有勾住男人的胳膊,搶了半個身位自顧自的往前走。
許博小心的打量她的臉色,不辨喜怒,悶聲不響的跟在後面。
雖然距離出口比較近,許博仍等著面無表情的小跑車從眼前開過去才啟動跟上,一路尾隨著匯入了浩浩蕩蕩的車流。
時候的確不早了,可路上的車一點兒沒見稀少。
許博一邊開車,一邊盯著那性感的紅色尾燈,明知道它不可能原地起飛,卻莫名其妙的生出焦慮,好像下一個瞬間,就會跟丟似的。
這股子螞蟻爬過似的異樣感覺很快就鑽進了心裡,輕易勾勒出了那個中年男人眼裡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