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烏龜這個玩笑開得已經很隱晦了,表演也足夠誇張,她為什麼羞成這樣? 一個念頭電光般在許博腦子裡閃過——她離開過!去過樓上!她知道房間號!不是401,是425!當時時間緊迫,芳姐是被堵進了屋裡,不得已佔了VIP包廂。
這位程姐姐應邀前來,有沒有可能沒來得及入場?包間的門隔音那麼差,站在門口,許太太的女高音絕對聽得真真兒的!雖然不是百分百確定,許博還是有點兒心跳加速。
此刻實在不方便做過多的眼神交流,許博裝作不經意的望向祁婧。
許太太正捏著半個桔子,挑上邊的白筋兒,小拇指彎曲翹起,絲毫未失去一個吃貨該有的優雅。
從她足夠鎮定的氣場判斷,應該並未對某人不正常的臉紅產生疑心。
「你們單位是中老年俱樂部么,怎麼點上個世紀的歌兒讓你唱啊?」說話的是羅翰。
祁婧拿眼睛瞟了下許博,一臉莫可奈何的尬笑,「老少皆宜嘛!這首歌火的時候,我還上小學呢!」「不是吧,我怎麼記得上高中了才聽的這首歌呢?」許博不怕添堵的湊熱鬧。
祁婧撇了撇嘴,「您老是大器晚成,都上大學了還迷戀搭積木呢!」說完,掰了一瓣桔子填進嘴裡。
「切,咱那叫王一行愛一行!」許博晃著酒杯一臉不服,「總比某些出嫁都要帶上毛絨狗熊的人強吧?」聽見身旁傳來風鈴般悅耳的笑聲,許博估計程姐姐已經消化了血壓飆升的不適,故意不理愛妻的索命嬌嗔,轉向羅翰:「羅教授,聽說你老家是內蒙的,小時候上學肯定跟我們大不一樣吧?」 以前跟羅翰聊天,都是社會見聞,國際形勢,人類起源之類的男人八卦,從未涉及到個人經歷,更不要說兒時記憶這麼親密的話題了。
但是今天,許博的心境不同以往。
羅翰知道了祁婧的黑歷史,自然明白誰是苦主,更了解他都經歷了什麼。
而無論經歷過什麼,夫妻兩人已經和好如初,並且更加心靈契合,親密無間。
並且,一直扮演救世主的許先生已經有所覺知,並決心勇敢的面對內心的恐懼。
在此刻融洽和諧的聊天中,即便不能當面告知野男人他這個親老公的開放態度,也希望對方能明白,許太太對自己是毫無隱瞞的。
而這份夫妻之間的肝膽相照,無話不談,之所以不怕在你這個好色的大猩猩跟前展示出來,足以說明我們的態度是一致的,進退是一體的。
為什麼,許太太能在老公懷抱里跟你眉來眼去,一次又一次的人約黃昏后,一杯接一杯的對影成三人?你品,你細品……羅翰聽了許博的問話爽快一笑:「呵呵,內蒙可大了去了,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所有人都騎馬放牧啊!」說到這,他看了祁婧一眼,語氣轉緩:「不過,我們家的確是牧民。
小時候,都是騎馬去上學的,趕上天氣不好或者路太遠,就住在老師家裡。
」經他這麼一說,許博腦子裡越發生動的浮出「風吹草低現乳房」的美妙景色,差點兒就要問出「是住在美術老師家嗎?」這樣的瘋話。
實在是許太太射過來的目光太毒辣,許先生才不敢造次,連忙改口說:「是嗎,那你家現在還……那個——騎著馬放羊嗎?」邊說還雙手做了個騎馬的動作。
沒等羅翰回答,一隻小手已經在他胳膊上扶了一下:「對呀羅翰,你肯定特別會騎馬吧?去年去壩上玩兒,因為懷著淘淘,他們都不讓我騎!下次你也一起來,教教我怎麼樣?」這美麗女人的小手段真要肯施展,簡直能把男人玩兒死!動作雖小,大猩猩只要不是真傻,必定感受到了這份不露痕迹的親昵。
作為一個見慣風月的老型男,維持必要的鎮定自然不難。
不過,那鏡片後面閃過的剎那溫柔,還是給許博捕捉到了。
在他看來,怕是那鬍子尖兒上都恨不得泛起了層層漣弟。
「學騎馬,不一定要去壩上。
燕郊就有一流的馬場,而且都是從歐洲引進的。
」羅翰的口氣聽來完全就是個Owner,「那些大洋馬騎起來可比蒙古馬穩當多了。
有機會,我帶你們去……」說著,又轉過頭來,「歸雁,你有興趣嗎,咱們一起啊?」程歸雁似乎正在走神,被問得一愣,「啊?哦!我……有點兒害怕,你們去好了。
」她明顯比自己離開之前拘謹了,就像切換到了另一個陌生的角色。
這一點,許博剛一落座就感受到了。
兩個人熟悉到一定程度,感知對方,有時候就跟感知自己的身體一樣毫無阻礙。
祁婧在羅翰面前每一個帶著情緒的小動作,許博都能洞若觀火。
這會子,更是連她心裡的火氣來自哪裡都門兒清。
雖然,跟程歸雁並不像祁婧那樣,有那麼多時間和機會熟悉彼此,但兩人之間彷佛有著天然的連接通道,交流上從來是心領神會級別的。
再加上,有限的接觸無不涉及最私密的細節,對她情緒有著如此敏銳洞察,並不值得吃驚。
憑直覺,此刻程姐姐的神思不屬,應該跟「唱歌」和「騎馬」都沒什麼關係,最多是借題發揮,不自覺的遷移到了另一個並不輕鬆的心事里。
曾經的「志南」已經時過境遷,是她親口說的。
可「歸雁」這個名字,註定那段青春萌動的印記將要伴隨她一生。
眼前這個「羅師兄」,在可依的講述里只是點到為止,語焉不詳。
可光憑「但為君故,沉吟至今」這一條,在這位「小師娘」的坎坷情路上,他絕對是主線劇情里的大BOSS。
一明一暗,今晚兩個男人都出現了。
如果放在從前,程歸雁或許可以一如既往的扮演神仙姐姐。
可如今身體里的枷鎖已經卸掉,心態不說是暗香浮動,春暖花開,也該冰河解凍,海平面上升了吧?從羅翰和程歸雁的臉上,許博什麼也看不出來。
妄自揣測也只能是替古人擔憂,便收拾起思緒,把注意力收回到許太太身上。
陪程歸雁回老家的事,在剝光芳姐之前還蠻有信心獲得恩准,這會子可就不那麼確定了。
不過許老爺也並非完全陷入被動,按家規,今晚安排在許家祠堂作報告的可是許祁氏。
那個小婦人也真是癢筋清奇,學個騎馬怎麼還興高采烈上了呢?要說騎馬,許博完全可以驕傲的接受天賦異稟這項殊榮。
第一次走進馬廄,就覺得親切,第一次跨上馬背,就懂得松腰沉胯,放低重心。
帶他去馬場的老宋忍不住嘖嘖稱奇,說騎馬和開車不同,重在引領跟合作,而不是控制,真正弄懂了御馬之術,有助於當一個好領導。
許博可能沒那個移花接木的慧根,此番道理,沒在職場的明爭暗鬥中參悟出多少,卻在祁婧這批胭脂馬身上多有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