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霽山怎麼都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和石白瑛坐在同一輛車裡。
剛才在死胡同里舉槍抵著他旁肋的職業殺手,如今正在副駕駛座老神在在地擦著墨鏡。
“我也和春月一樣,喊你老熊?”石白瑛戴上墨鏡,把椅子往後調,好讓自己一對長腿能舒服一點。
“隨便你。”
熊霽山怎麼聽怎麼彆扭,也估摸不清這男人想幹嘛,他看著前方閃爍的綠燈,想狠踩一腳油門衝過去,好避過與阿瑞斯單獨相處的紅燈等候時間。
誰知旁邊飄來輕飄飄的一句,“哎喲,紅燈啦。”
熊霽山只好踩下剎車,停了下來。
黑色墨鏡下的雙眸似笑非笑:“趕著回去做飯給春月吃?”
“嗯,她前幾天退了燒,但胃口一直不好,早上起來就吃了點粥,沒兩口就睡下去了。”
如今講起春月的事,熊霽山就罕見的話多。
“病了多少天了?”
“上周周叄開始燒了兩天,到今天了還有點蔫。”
“哦——”石白瑛回頭看一眼後排地墊上的大袋小袋:“準備給她做什麼吃的呢?”ΡΘ18ㄚ.てΘM(po18y.Com)
沒等熊霽山回答,石白瑛已經開始安排:“我見你在魚檔要了條大金鯧,清蒸?還有蝦,要白灼?在豬肉檔剁了條小排,蔬菜檔買了個芋頭,要燜芋頭排骨?”
綠燈了,熊霽山踩下油門,慢悠悠糾正男人的自以為是:“大金鯧要紅燒,她喜歡吃香口的;她不愛掰蝦殼,所以要做芥末蝦球;在蔬菜檔我還買了把春菜,因為家裡還有個小子說要吃排骨粥。”
石白瑛也不惱,還哈哈笑了幾聲:“看來我中午有口福了。”
“我沒預多一個人的份。”
“沒事,我能喝口老火靚湯也好。”
車廂安靜了一會,熊霽山淡聲問:“為什麼要跟蹤我?你想找春月,可以直接去別墅找她。”
“我就是好奇,春月現在身邊的男人是什麼樣子的,沒別的意思哈,你別往心裡去。”石白瑛還是一副弔兒郎當樣:“你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我跟蹤你的?從別墅區出來的時候?還是到菜市場才知道的?”
“到菜市場的時候知道的。”
石白瑛微闔眼帘。
他有些失望,春月是他承認的強者,要是身邊人的警覺性只是這樣的程度的話,遲早會拉她後腿的。
熊霽山打了方向盤轉彎,聲音依然平淡:“但是是前天那一次,當時你扮成個扎辮子滿臉胡茬的男人,是吧?”
……喲,還是不錯的嘛。
石白瑛笑:“那為何那次你沒有故意引我進巷子?”
熊霽山握住方向盤的手不動聲色地緊了緊:“我故意引你進巷子?跟蹤人的還能玩倒打一耙的爛招?”
“哦?那是我誤會了?我中途應該有幾秒鐘跟丟你了,你明明有機會甩開我一段距離,但你還是不緊不慢地走在我前面。那麼多條路不走,偏選了個死胡同?”
這下輪到熊霽山嗤笑出聲:“怎麼回事?你們職業殺手都這麼多疑嗎?一丁點兒屁事都能放得響。”
石白瑛索性放平了椅背,雙臂曲在腦後,悠閑得好似在加勒比海邊曬太陽:“嗯,與性命相關的可不得不多想一些。”
後半段車程車廂里冷得跟冰窟似的,連石白瑛不著調的口哨聲都如同寒冰之箭,鋒利箭頭抵在熊霽山喉結前,彷彿下一秒就能將他刺得血濺滿車前玻璃。
熊霽山一直得用雙手控住方向盤,注意力也要一直想著中午的飯菜,回去了他要先把烏雞斬塊,排骨焯水,金鯧要加蔥姜胡椒海鹽腌制……
如果不想著這些,他分分鐘會猛踩油門將車撞向馬路護欄,或者更瘋狂一點,乾脆去追前面油罐車的尾。
到時候一片爆炸火海,諒阿瑞斯是戰爭之神也無法變出雙翼逃出生天。
這是多麼千載難逢的機會啊?
根本無需刻意安排,世界排行榜蟬聯榜首的頭號殺手如今就坐在他的身旁,還很遵守交通規則地把安全帶繫上了,兩人都困在這方寸空間里。
後視鏡下掛著的佛牌搖搖又晃晃,金身彌勒佛慈眉善目,提醒著熊霽山瑪蕾死時的模樣——與金佛躺在一起的姑娘下半身被炸沒。
只要一油門……只要一油門……和他同歸於盡……
‘老熊,飯還沒好嗎?我餓啦,餓啦餓啦。’
一聲撒嬌如浪花拍進他腦子裡,趕走了其它亂七八糟的雜音,跳得失序的心臟也漸漸恢復。
熊霽山冷靜了一些,心想,那傢伙早上只吃了兩口粥,這會再沒胃口肯定也餓了。
他得趕回去給她做飯呢。
*
春月見到石白瑛時倒沒有太驚訝,因為烏韞昨晚告訴她,她寄放在保險庫的WA2000有人憑暗號去槍庫取走了,她便知道,石白瑛來羊城了。
她撩開眼帘,就看見對方嬉皮笑臉的模樣。
還戴個墨鏡,裝模作樣的。
她又閉上眼,翻身背對著石白瑛不搭理他,石白瑛丟了墨鏡,上床鑽她被子里,從背後環住她,聲音有點啞:“小瘋子身體不是一直都很好嗎?怎麼突然就病了?”
“這病不病的哪能受我自己控制?又不是機器人,生老病死不都是正常的嗎。”春月撥開他作壞的大手,語氣懨懨:“難道世界第一的你就沒病過嗎?”
石白瑛沉聲笑,感覺怎麼就病了一回,這小瘋子變得像個正常人了。
他伸手去探她額頭溫度,房間開空調,春月的額溫彷彿比他掌心還低。
接著手不老實地往下,在她胸口不輕不重地搓揉起來,嘴裡賤兮兮:“哎喲,怎麼都瘦沒了啊?最近沒人給你揉?那大隻佬和黑客靚仔晚上都不陪你睡?”
奶子倒是被揉得舒服,春月繼續閉著眼享受著,軟聲嘟囔:“我不和人一起睡,房子那麼大,他們在樓下有房間。”
只是這樣輕飄飄一句話,讓他一直懸半空的心慢慢往下落。
可這件事,或許連石白瑛自己都沒察覺。
他下手開始沒輕沒重,隔著小背心把兩顆奶尖尖挑逗得俏生生立起,也低頭埋在她後頸,種下淺淺的血色記號,而身下發了情的野獸在她大腿和臀縫處蹭磨頂撞。
含糊的語句幾乎快融化在喉嚨里:“兩個月沒見了,有想過我沒有?”
下一秒從她背心下擺往裡鑽的手被錮住腕子,春月一挺一折再一翻身,人已經跳到石白瑛身上,壓住他結實小腹。
她嘴角勾笑,直接反問:“所以兩個月沒見,你想我了?”
換做是以前的石白瑛,他開口閉口就能說一大段海王情話,不帶變樣地哄得對方心花怒放,可從一堆話裡頭撥來揀去,壓根挑不出半分真心。
倒是這時,他一個花字都蹦不出來。
石白瑛多驕傲的人吶,又怎麼會洒脫承認,嗤笑一聲道:“就是取槍的時候順路來看看你。”
輪到他一個挺胯翻身,把春月壓在身下,罕見地跟她彙報自己接下來的行程:“我下個禮拜要去西西里了,這回的對象夠難頂,估計一時半會回不來。”
春月瞥他一眼,語氣幽幽:“托里拆利家族?Giulio?還是Niicola,這傢伙專門搞小女孩的。”
石白瑛在嘴巴上做了個拉拉鏈的手勢,示意不能再繼續往下透露:“過兩天就要走了,從香港飛。”
“然後呢?”
“你還沒接新委託吧,陪我兩天?”石白瑛伏下身子,高挺鼻尖在她脖側一下下拱著:“哥哥帶你去迪士尼買那隻傻熊啊。”
呼出的熱氣撓得春月發癢,咯咯聲直笑:“怎麼那麼好興緻?”
她和小白的關係一向直接,每一次見面基本上是直奔主題,只不過好像這幾次見面,隱約有了些不同。
“嗯,哥哥想看你再穿一次水手服戴老鼠頭箍的樣子,要是沒法從西西里回來,怕之後沒機會再看到咯。”石白瑛笑得痞氣,還伸手去揉她的屁股蛋。
“區區個過氣黑手黨家族,對你來說沒難度吧。”
“難道你每一次出任務不是都當成是最後一次?”
石白瑛問完,去吻她的唇。
春月怔了怔,眼角餘光滑至緊閉的房門。
很快她闔上眼皮,攬住石白瑛的脖子。
門外,熊霽山站在半米之外,屋內聲音漸漸細下來,細到好似灰塵,落在心上也無聲無息。
攥得死緊的拳頭,終是鬆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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