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就是這麼一個混亂中帶著黑暗的地方。
但是——這也正是約瑟夫·康納一意孤行要來到這裡的原因,沒有之一。
唔,他貌似已經跑題太久了,如果今天他又在檔案室里泡一天卻一無所獲,早就看他不順眼的那個他五年都沒記住名字的更年期症候群大媽一定會再來找他的麻煩的。
於是乎約瑟夫重新低下頭,一目土行地開始閱讀。
“名為資本的力量像蛛網一般爬滿了不同階級、不同類群的每一個角落,於上用名為‘合法程序’的外衣包裹住錢權交易的本質,於下用名為‘天賦人權’的糖衣煽動起被操縱的民意,將每一個看似獨立的人驅趕進美名其曰、冠冕堂皇的‘為實現自我價值而生’之工廠,用一串串的謊言掩蓋住剝削與壓迫的本質。
” 噗,一句屁話,但並不算完全沒有道理。
“於是乎,表面上的‘光明’逐漸變得混沌不清,而背地裡的‘黑暗’也逐漸被排擠出它們原本的生存空間。
資本從來都是最長於玩弄輿論的,那些隱身於摩天大樓的頂層落地窗之後與鄉間別墅的木柴壁爐之前的人們比誰都要明白,明確的對立是他們賴以為生的土壤,但過於尖銳的矛盾卻是烈性的鴆毒。
” 呵呵,又是這種多餘的修辭與比喻,所以說當初是誰允許把這種充滿了無用辭彙的文檔放進檔案庫里的? 約瑟夫已經開始有些無聊了,他隨便翻了兩頁,眼睛卻在一瞬間被某個字眼所定住了。
等等,這是……他看到了這樣的一串文字:就這樣在“白”與“黑”之間的對立愈發清晰與明顯之時,一些介於雙色之間的地帶悄然出現了。
這些地帶是不同於二者任何一方的土壤,在這裡“白”的條條框框變得模糊不清,但又並非“黑”的混亂與無序。
這裡是混沌的地帶,但也因此受到了本應極端對立的雙方默契的默許與歡迎。
” “白”與“黑”的混合與相融,誕生了一種與前兩者截然不同的“顏色”。
這裡,是“灰”。
這裡,是“灰街”。
這裡,是一切的起點,也是一切的終結。
【未完待續】 第二章·怡紅2019年10月23日灰街……約瑟夫聽說過這個名詞。
但讓他驚異的點也就在這裡——他聽說過,但也僅此而已。
約瑟夫隱約記得,那是他剛剛來到西南局的第一個月。
某一天,他像所有初出茅廬的“菜鳥”一樣陪著所謂的“老鳥”出來開車逛大街。
他記得他是在通訊頻道里第一次聽到了這個辭彙。
當時,頻道里傳來一句簡短的留言:“‘灰街’那邊又出事了,附近的單位去支援。
” 那時候還多少帶著一絲身為“菜鳥”的畏懼感的約瑟夫並沒有馬上做出反應,他很聰明也很機敏的觀察著身旁“老鳥”的舉動。
然後……他什麼都沒有看到。
“額,前輩。
”約瑟夫是在等待了足足五分鐘並且看到身旁那位已經開始擺弄起手機后才忍不住開口的。
“怎麼了,‘小鳥’。
” 這是後來約瑟夫·康納的逆鱗、他最討厭的外號並且沒有之一,但在當時他只能忍耐著追問出自己的疑惑。
“剛剛局裡不是讓附近的單位去支援‘灰街’嗎?我們為什麼還要停在這兒……” 那隻“老鳥”看了約瑟夫五秒鐘,但從他那雙因為酗酒和嗜煙而變得渾濁不已的眼睛中約瑟夫看不出任何有價值的信息。
然後,就在約瑟夫已經做好被敷衍甚至是被駁斥的準備之時,“老鳥”開口了。
“新來的,你不是西南區出身的人吧?” 約瑟夫心中吃了一驚,他是中央郡出身的不錯,但他本以為自己的出身與來歷在他進入西南局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是周所周知的事項了。
畢竟,他可是頂著那麼大的光環踏進這年年都能擠進“最不受歡迎的分配單位”前三甲的治安管理局西南分局的。
然而眼前的這位至少已經在西南局內工作了土五年的“老鳥”卻不知道他的來歷。
仔細想想,他甚至可能連約瑟夫的姓氏都不知道,不然也不會一直用諸如“新來的”、“小鳥”這種代號來稱呼他了。
然而驚訝歸驚訝,當時的約瑟夫還是直截了當地點了點頭。
他對自己的新手身份還是有自知之明的,那個時候的他還沒那個資本掛上“火藥桶”與“刺頭”的名號。
而得到回答的“老鳥”也開始解釋起來:“這樣啊,怪不得你不知道啊……那啥,你沒看頻道里的消息嗎?這裡的123意思就是已經有三個和咱們一樣的小組接到命令去了,而且‘灰街’那地方離咱們不近,真要跑過去就不是幫忙而是添堵了……” 對於“老鳥”堪稱事無巨細的解釋約瑟夫有些驚訝,這套解釋很合理,甚至可以說顛覆了他心目中曾經對“老鳥”建立起的印象。
但在得到了“為什麼不去”的解釋后,約瑟夫骨子裡刨根問底的部分開始發作了,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打斷了“老鳥”的話問了一句:“‘灰街’是哪兒?” 約瑟夫記得“老鳥”頓了一下,然後說出一個讓他感到和詫異的回答:“‘灰街’就是怡紅在的那條街。
” “怡紅?”約瑟夫的耳朵又捕捉到了一個讓他在意的辭彙,但這一次他卻沒能得到追問的機會,一通盜竊案的報警電話讓他不得不把圍繞著“灰街”與“怡紅”這兩個辭彙的注意力抽出來,集中到眼前的工作上。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那位“老鳥”在約瑟夫還沒有脫離“菜鳥”的時候就離開了治安管理局,理由是病退。
而約瑟夫也再沒能看到或者聽到這兩個辭彙。
直到今天。
就在他手中的平板電腦上,他不只看到了灰街。
還看到了……怡紅。
————分割線————在中央郡西南區第五大道的諸多招牌中,“怡紅”的看板絕對是最引人注目的一塊。
這倒不是說他們做的有多麼花里胡哨或者驚世駭俗。
實際上,與很多人心中對引人注目這個詞的定義截然相反的是,“怡紅”的招牌其實一點兒都不醒目,招牌的數量很少,在周圍一眾違法搭設的鐳射投影帷幕之間甚至顯得有些小的可憐,本身的材質也是最簡單、最樸素的平面立體印刷物,除了那兩個據稱源自某古老文學著作又用早已不再流傳的舊制文字書寫的店名還有些特色,其他的方面甚至可以說平淡的甚是可憐。
這樣的一塊僅僅是寫著“怡紅”的招牌,又是怎麼“引人注目”的呢? 原因其實很簡單。
第五大道雖然有個聽上去很光明正大的名字,所屬的地區也是以傳媒、金融中心著稱的中央郡,但中央郡的西南區卻是與一般意義上的中央郡完全不同的兩個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