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憑熤自是不會搭理她,元瞻青問道:“何物?”
辛驚雨調皮一笑,衝車外大喊:“走!跟著去蟲市斗蛐蛐去!”
馬車停到蟲市門口,只聽蟲市裡蟲鳴此起彼伏,人們的喝彩助威聲如浪潮般一波高於一波。蟲市裡的人大多圍成大大小小的包圍圈,其中最前方那個“麥垛堆”最大、看客們腦袋抵著腦袋,來晚的伸脖踮腳,急不可耐,里叄層外叄層把裡面的情形擋得是密不透風。但這怎麼瞞得住經驗豐富的辛驚雨?
少女興奮道:“前面'開咬'了!我們快擠進去,好戲來了!”
她樂得一溜煙跑過去,憑著小個子尋個窄縫鑽了進去。燕林望著灑著臭汗、擠擠攘攘的女人頗為嫌棄,但又不能放任娘子不管,便一咬牙一跺腳隨她一同去鑽人牆。
比賽正在精彩處,只見兩隻背闊翅長的雌蟲在罐中捲動長須、不停位移以便攻擊,其中一隻淡蟲露出破綻,俄見另一隻黑頭蟲躍起,張尾伸須,直直咬著敵方的脖頸,撕打得昏天黑地;兩位蟲主更是緊張得瞪眼張口,臉色激紅。纏鬥了幾十個回合后,只見黑頭雌蟲用尖齒撕下淡色蟲的一條腿腳,又刁著觸鬚把對手甩出斗盆。人群中爆發一陣激烈的喝彩,對面的元憑熤叫得尤其響。淡蟲主人垂頭喪氣,嘟嘟嚷嚷地擠開人群走了出去,贏了的那個得意洋洋,把“愛將”迎回金籠,趾高氣昂地離開,她手裡高歌的黑頭雌蟲也抖擻翅膀,賣弄請賞。
“麥垛”頓時塌陷了下去,看客飽觀一場鏖戰,心滿意足地趕去圍起下一個“麥垛”。
“蟲老闆,我要下一個斗!你這兒有現成的蛐蛐嗎?”
“娘子來咯~旁邊籠子里的都是俺家的,娘子挑就是,只是不知道娘子要跟誰斗?”
“跟我。”元憑熤不知什麼時候看向這邊,眼裡獵獵燃著火,目光似兩支飛掣而至的火箭。
蟲娘頗詫異,瞅著那位年輕的小娘子已經開始挑選蟋蟀了,並無異議的樣子,便點了點頭。
兩人各挑好了自己雌蟲,辛驚雨的那隻:翅長翼厚、尾須整齊,乃是一隻赤胸墨蛉蟋;元憑熤的那隻:斗絲細直、方眼金牙,是一隻垂青一線飛蛛。兩人各踞陶罐一邊,聚精會神地看著蟋蟀們纏鬥。
只見那隻墨蛉蟋率先發起攻勢,瞅准機會撲上去撕咬對手的觸鬚被僥倖逃脫,兩隻盤旋半晌電光火石間復又糾纏到一起,赤蟋壓在青蟋身上,尖牙堪堪逼近敵蟲頭部。
辛驚雨忍不住偷瞥元憑熤一眼,見他目光專註,面色平靜,毫無敗色。
誰料蛐蛐場瞬息萬變,一線飛蛛抓住了一線生機,借勢反轉反把赤蟋翻了個底朝天,赤蟋反應敏捷,未給對手可乘之機,兩蟲拉開距離繼續周旋。忽地墨蟋暴露了個破綻,青蟋瞅準時機猛撲上去撕扯敵蟲的後腿,兩蟲僵持不下。
見戰得精彩,那些走遠的看客又擠了上來,見斗蛐蛐里一方是個男子,更群情激動,給青蟋吶喊助威,不乏口哨調戲之語。燕林擔心地看著辛驚雨越來越凝重的面色,心說娘子絕不能輸!他忽想起在府上和驚雨玩鬥蟋蟀時她特別囑咐過,養這玩意兒千萬不能沾酒醋油鹽香這些異味兒,否則這蟋蟀也就廢了。
他計上心頭,混入人群中挪騰到元憑熤後面,摘下頸子上的白蘭花從后悄悄靠近陶罐,白蘭花馥郁的芬芳迅速彌散在陶罐四周。
元憑熤太過投入,猛然發現有什麼不對,可惜為時已晚,只見青蟋已咬去墨蟋一條後腿,緊接著被這突如其來的香熏得迷迷登登,暈頭轉向;反倒是墨蟋因受剛受傷、正痛得精神,一鼓作氣把青蟋掀翻,重重地在對手頭上咬了一口。裁判等許久不見青蟋反擊,便判決赤胸墨蛉蟋勝出。
元憑熤怒髮衝冠,轉身向燕林吼道:“你這是耍詐!這不公平!你用香迷昏了我的蟲!”
燕林早已把那隻白蘭花藏入袖子中,眨巴著眼,顯示自己毫不知情。心說就你小子聽過女國評書?兵還不厭詐呢!
元憑熤氣得急打轉轉兒,辛驚雨拿了壓她贏的銀子分紅,付了自己這隻蛐蛐錢,連同籠子一起交由燕林拎著。
墨清趕忙掏錢把那隻被香暈不能再斗的蛐蛐買下,盤算著隨便路上找個地方丟掉。
辛驚雨昂首挺胸,意欲離開,只聽身後傳來少年冷冷的聲音:
“再戰。”
「1」語出列禦寇《列子·天瑞》:天下無全功,聖人無全能,萬物無全用。
作者想說:
袁公子:和貂老師沒交往、沒故事,一直很尊重貂老師,一切緋聞屬後世編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