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驚雨(nph) - (二十五)囑託|啟程 (2/2)

“你既然這麼捨不得,為什麼不留下?”辛驚雨站在門前,平靜問道。
阿悸回頭展顏一笑,欠身道:“仆是娘子的侍書,娘子去哪念書仆沒有不跟隨的道理。”
辛驚雨倚門淡淡道:“燕林呢?他是我的伴童,我長大了他就沒了擔子?”
阿悸溫聲道:“燕林對娘子的心意誰人都能看得清,娘子又怎會不知?柳夫人分別召我二人談話,應是給了燕林什麼許諾,讓他照顧梁家小郎,他便留下了。”
“我爹能給什麼?”辛驚雨輕笑道:“讓他照顧未來主夫,再給他一個侍的名分,為這個他就能拋下我。”
阿悸不忍驚雨落寞,便道:“仆把書房裡應帶的收拾了一遍,或許有遺漏的娘子再看看?”
辛驚雨環視了這間與她相伴不過一年的書齋,相比她這個使用者,恐怕阿悸這個建設者、照料者對它的感情更深。她一晃眼瞥到博古架上幾隻栩栩如生的木雕,是元瞻青的手筆。
她取下被她盤到光潤的金雀鳥,放入剛得的香囊里。嘆息一聲道:“你都收拾齊了,明天還要趕路,早歇息吧。”
同一時間元瞻青正跪在元主夫房內,元主夫攥皺了帕子,銀牙緊咬道:“青兒,我再問你一遍,你的身子是什麼時候丟的?那個登徒女是誰?”
元瞻青垂眸道:“外甥已說過,那日在廟裡為熤兒禱告后便覺頭暈,醒來時守宮砂就不見了。”
元主夫恨道:“你還替她瞞著?元府小廝明明白白告訴我你那日去元府見了阿雨,呆了一天一夜。元瞻青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多少適齡兒郎想嫁入姜家連門檻子都碰不上,你倒好,兩年了你拖著不去招引阿雨,臨節骨眼上了人家訂完梁家的親了你和她歡好,你這親還怎麼訂?你到底圖的是什麼?”
元瞻青率然道:“阿雨怎可與旁人相提並論。舅舅亦知外甥個性散漫任性,最恨餘生被婚姻牽絆拘束,又眼高於頂,不願將就,外甥在得知荊父去世后曾許諾,要將清白之身交付給一個真正的好女子,阿雨便是外甥心中的好女子。”
元主夫氣道:“你知道她多少事?!這世間女子皆如你娘,根本沒有不好色的!”
元瞻青不緊不慢道:“外甥自然無從得知阿雨的全部事情,只是外甥曾做浪語引誘阿雨,男子淫蕩勾引女子,即使不是狂浪之徒亦可'懲治'之,她不為所動待外甥一如平常;阿雨對熤兒也是真心實意,她曾說小子有不嫁人的自由,願和熤兒奉養小子一生。外甥多次試探后才確認阿雨是良人。”
元主夫不解道:“既是良人她又要了你,你為何隻字不提讓她娶你?”
元瞻青淡然道:“外甥傾慕表妹自解羅裳,非欲以此要挾她。阿雨娶了梁家的兒子又得以去鸞城讀書,小子不能毀了阿雨的前程;況且外甥了解表妹,她既然娶不了熤兒,更不可能娶我元瞻青,與其不明不白嫁給別人,不如把身子給小子喜歡的人,如此也不負此生。”
元主夫神色複雜,許久後方道:“你娘是一定要讓你嫁人的,你現在年齡過了,又沒了守宮砂,最好的結果不過是下嫁給個小官娘子做續弦,你也甘願?”
元瞻青晏然自若,唇角上翹,彎身叩地,久久不起。
次日燕林為驚雨打點好行裝,心慌意急欲說還休,只道:“娘子每到一站仆都會給娘子寄信,娘子千萬保重。”
辛驚雨低頭撫著斗篷,淡道:“何必麻煩?等你的信到了我早就到下一站了。”
燕林急道:“那仆就提前給娘子寫好寄過去,娘子一到便能拆看。”
辛驚雨不言轉身去向辛檀辭別。辛檀背手而立,身旁跟著李鈞弘和一個素衣淡容的單薄少男,辛檀上下打量了自己的女兒,囑咐道:“到了之後要勉力學習,不可再縱情酒色。這孩子是我故友之子,姓閆,雖比你大但畢竟是個男子,你要好生關照他,聽見沒有?”
辛驚雨答是,辛檀摸了摸她的頭道:“花錢別吝嗇,讓人看了小氣,但也不可逞大方跟人攀比,言語處事都要機警靈活些,你娘你爹都不在你身邊,自己也得照顧好自己。李娘子會送你到鸞城,之後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辛驚雨終究忍不住,撲進辛檀懷裡落淚。辛檀佯裝嫌棄,攆她去跟柳夫人和元主夫道別;柳夫人啰哩啰嗦囑咐一大堆,問阿悸夏衣冬袍、筆墨紙硯都帶齊了沒有,記得要常寫信回家,到書院要多打點關係;元主夫面露不舍,拿帕拭淚,讓墨清封了十兩銀子給她作盤纏,終究沒讓元瞻青出來見她臨走前最後一面。
農曆二月末渝水河初漲,曙色朦朧之中,辛驚雨、李鈞弘、阿悸和閆家小郎趕到碼頭,一艘青布客船穩穩停在岸邊。
四人正欲上船,只聽一道熟悉的聲線喚得辛驚雨原地定住。
辛驚雨慢慢回頭只見一個年輕男子跛行近前,男子蒙著面紗,唯獨那雙嫵媚流波的眼睛昭示他的身份。驚雨原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他了。
辛驚雨與弄影默然相望,彷彿千言萬語凝噎於兩人喉頭。終究是辛驚雨先開口道:“你的腿……是怎麼了?”
弄影輕笑道:“駑還以為雨娘會問駑這一年多都在哪裡。”
不等辛驚雨接話,弄影淡淡道:“駑的腿是被打傷的,之後又被趕出了如意巷。舞跳不成了,臉也壞了,多虧有雨娘留下的銀子,駑租了處小房子教小童琵琶彈唱,聞得雨娘高中秀才又要遠走讀書,打聽到船隻便來為娘子送行,千趕萬趕幸好趕上了。”
弄影復走近,從袖中抽出一枝柳枝,別到辛驚雨的衣襟上,福身道:“娘子什麼都有了,駑只好折柳略表寸心,萬望娘子一路順風,平安康健。”
驚雨忍住眼淚點點頭,轉身上船,跳板被收起,櫓槳緩緩搖動,岸上的人樹旗樓與她漸行漸遠,弄影的身影最後模糊成一個黑點。
驚雨坐到船頭,夾岸高山緩緩退居其後,她即將奔赴未知的城域,清新的春風撫上她的臉頰,帶走她內心隱隱的不安,或許這是嶄新的開始,辛驚雨眯起眼睛小憩,連日紛擾的愁緒被搖櫓聲打散,和著天光山色的倒影,悠悠蕩蕩從流任意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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