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慕雨本名叫張放,人如其名張揚放縱,隨心所欲、不受拘束。
他在三十六歲那一年無意惹了一個黑道,在被蓋布袋教訓的時候意外穿越到古代。
說起來這事他也冤枉,他平時會幫人排一些命盤,也會替人占卜,大多都是模擬兩可的話術。
算命這事本就是人選擇性聽想聽的話,只要歪打正著命中一個,這滾滾財富不就信手拈來。
這個女人他釣了他好幾個月,偏偏油鹽不進,他只好使出他這催眠絕活來。
誰知這女人竟是某角頭黑道的相好,聲色俱厲的誣賴他佔了她的便宜。
這便宜他才不佔咧,他可個彎的。
怪只怪自己連一點逢場作戲也不肯,他千算萬算也算不到自己有此一劫。
於是乎,稀里糊塗就穿越了。
初到這一年他也試著想回去,但滾山坡滾了幾次,除了一身傷卻怎麼也回不去。
隨遇而安的個性讓他很快看開,仔細盤算現下的自己。
這個身體的主人,比他足足年輕了二十歲,職業是個醫館學徒,長的也算人模人樣,可惜就是太瘦了點。
既然老天讓他來這必定有他的道理,那就這樣吧!
他很是認真的在醫館學藝,什麼藥草、針灸,雖說沒有九成把握,但也有了七分的架子。
加上他擅言能道,很快就有了自己一番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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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他在漪竹館聽曲的稍晚,他終於發現自己來這的理由了。
這古代人生活樸實簡單,日出而做、日落而息,沒有什麼娛樂活動,最近間來沒事發現一嗜好不錯,就是聽曲。
大周風情開放,聽曲首選自然是風月場所,喜歡女人就會去月出館,那像他這種喜歡男人的自然就到漪竹館囉。
這漪竹館說好聽是文人墨客附庸風雅的地方,但說直白一點就是男人伺候男人的紅帳房。
這與雅妓小倌對酒當歌、吟詩詠賦,喜者得一知音,悅者一夜相逢,各取所需。
他積攢了月餘的診金,今夜終於可再擲於本館頭牌,金露。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金露在昏黃的燈下映出他的花容月貌,束緊的腰帶纏的他纖纖楚楚,宛若帶雨梨花一碰即碎。
嬌聲細細吟唱起來頗有纏綿意味。
「金露啊~我說你這子衿唱得好。」梅慕雨手上捧著一杯酒,搖頭晃腦地說。
他一共來過這漪竹館三次。
第一次是懷著長見識的心態來的,對金露的驚鴻一瞥才有了後來的第二次、第三次。
其實金露不是他喜歡的那一型,他喜歡虎背熊腰那種粗漢子,不過是因為金露長的極像他的初戀,那段青澀又易碎的過往。
所以初戀嘛~就是念念不忘的代名詞。
他才會不斷攢錢就為了見上一面,以彌補他當初甩了人家的愧疚,且對著一個相熟的臉,有種一解鄉愁的寄情意味。
「謝梅爺。」金露羞澀的低下頭,他盼了好幾個月的人終於來了。
從他第一次接待梅慕雨後,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雖已是館中頭牌,但畢竟位為下九流之末,這人不似其他尋歡客會對他毛手毛腳或是出言不遜。
即使是飽讀詩書的出仕之人,也不難發現他們眼底的蔑視和傲慢。
當他出口的那句”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更是再見傾心。
可惜他就是窮大夫,不能常來看他。
兩人總是聊天聊地秉燭夜談,但一直沒有肌膚之親,這也成為他心中一憾事。
這是他頭一回這麼想親近一個男人。
今夜,趁著月色梅慕雨喝大了,這天露灰白他才一搖一晃走出漪竹館,往城外的某破落小院走去。
咦?我沒落鎖嗎?
就算是個破木屋,但裡頭有他吃飯的傢伙,梅慕雨還是會記得鎖門的。
這木屋不大,一室一廳,大體整理的清爽乾凈,邊間還隔了一個耳房作為看診的診間。
可能被酒精麻痺了警覺性,他推開木門站在門口,藉由天色微光看著自家客廳。
「唔?!」突然一個身影閃過他眼前,他嚇得往後退結果撞到半壞搖晃的門板,一陣天旋地轉就噘了過去。
※
滿天金條怎麼抓不到半根啊?
梅慕雨伸手去抓,卻抓住了一個溫熱柔實的觸感。
他睜開眼映入的是一雙如琥珀般流光湛朗的眸子,雙眉斜飛、加上深邃威武的五官,令人驚艷不已。
他來這裡這麼久都看過這麼有型的男人,不禁以為自己在作夢。
他攀上那人的脖子,把他按向自己,夢裡不吃豆腐更待何時?
哇~這賁張的肌肉是怎樣?不多摸兩把真是可惜了。
如鳴玉般低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放開!」
「為何?我不!」這夢中情郎的觸感也太真實了吧?
萬烈陽單肩一抖甩開了那雙咸豬手,很不客氣地在他胸口點了兩下。
欸欸!點穴??
梅慕雨想要起身卻怎麼也動不了,這才發現自己不是作夢。
「你…是要劫財?」
見他搖頭,又問。「劫色?」
梅慕雨知道他這皮相確實生的好,這目若朗星、如臨松下的滿月之姿會引來宵小覬覦也是不無可能。
所以他總會在臉上放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像是疙瘩、或是麻子。
但昨夜去風月場所時他可沒有易容,這下栽了。
「少自作多情。」萬烈陽不屑的說。
他仔細端詳著萬烈陽,他一身墨色胡纓劍裝打扮,左腰間懸掛一柄寶劍,確實不像來劫財劫色的。
「那…這位少俠,你點我穴幹嘛?」哇塞!我是在演武俠片嗎?心底有點興奮。
「你是梅慕雨?東城的薛子菽是你醫好的?」
「在下就是梅慕雨,你說什麼薛子啥…」他醫過不少人,但要他記住每個患者這是不太可能的事。
「掉進湖裡發瘋那個薛子菽。」萬烈陽雙手插在胸前,一副老子最大的神情,既高冷又軒昂。
「喔喔~~那個薛子菽啊!」梅慕雨一邊欣賞眼前出色卓絕的男子,一邊想著什麼薛子菽,腦中漸漸浮起一個病泱泱的臉。
哎呀呀!那位患者給的診金可高了。
薛子菽,東城書齋夫子的獨苗,可惜為人過於酸儒,有次學李白大師去水底撈月,不慎溺水導至驚嚇過度,被他的催眠術給召了回來。
他這些年有個習慣,專門去救治那些被人說發瘋或是胡言亂語的失憶病人,他想知道也想碰碰運氣,這大周朝可也有同他一樣流落穿越之人。
可惜,始終海底撈針。
「他是我治好的,怎麼?這位少俠可有此困擾?」看他一臉正常也不像個神經病啊?
「可否跟我走趟鳳都?」
「鳳都?」那個大周第二大城的鳳都?
萬烈陽點頭。
他用骨碌碌黑白分明的雙眼看了他好一會兒。「那可不行~我後天與鴞縣的洛正青約好了要治病的,他夫人也撞壞了腦子。」
「鴞縣洛正青?」萬烈陽對這個名字有印象,此人之前往聽風樓問過事。
「對阿~怎麼?你認識他嗎?」
萬烈陽手起手落解了他的穴道,泰然的看著他。「那好,我想觀摩一下。」
※
梅慕雨偏頭看著窗外的半盞月亮,月色如水般靜謐,但他的心卻極其不定。
又轉頭看著眼前把他家當自家的萬烈陽。
這男人吃他的、喝他的、還睡他…的床,好生自在。
他的卧房只有一張木板床,偏生自己睡相差,所以特別請人釘的大點,現下就算兩個男人睡在一起也是綽綽有餘。
兩人雖並肩而卧,但中間卻留了至少一個前臂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