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衛還沒忘記早上終於睡著之前作的決定,趁著今天沒有英文家教,一面囫圇吞掉夕做的早餐(貝果兩個,一個是花生醬口味一個是起司口味,飲料是奶茶,因為已經不冰了,讓郭衛決定明天還是早點起床)一面打電話給司徒葦聲,約她來家裡。
司徒葦聲跟兩天前一樣有行動力,說到做到。下午兩點半,她騎著自行車,準時出現在光蘭街十七巷四號的門外,郭衛開門讓她進屋。她肩上還是掛著肩背包,在客廳一坐下就打開包包要拿東西出來。
「喂,我應該有跟你說不要買酒喔!」
「我有聽到啊!」
她拿出來的是六瓶蘋果西打,讓郭衛如釋重負。
「幹什麼,」她一看到郭衛的表情,就提高音量:「顧慮這麼多幹嘛,扭扭捏捏的還算是男人喔?」
「不是啦!」郭衛匆匆辯解:「是夕不喜歡我們喝酒!」
司徒葦聲瞪大眼睛,好像郭衛剛剛講出的是火星語:「喔唷?郭先生你何時變這麼體貼?我沒聽說過主人還會為管家的喜好著想耶?」
「你不要每句話都酸我可以嗎!」
「沒辦法喔,酸你是我的人生樂趣!」
「你欠揍啊!」
「嘖嘖,郭先生,你受那麼多年教育都受到哪裡去了,沒聽過好男不與女斗嗎?」
「你知道有一種人,左臉給人家打還會奉送右臉,我跟你保證我絕對不屬於這種人!」
「喔喔,好,我知道了,郭先生不好惹。」
司徒葦聲一面說一面點頭還灌了一口飲料,令郭衛萌生把她趕出去的衝動,但是今天她不是不請自來的討厭客人,更何況是自己有求於人家,也只好忍氣吞聲一下。還好司徒葦聲的字典裡面似乎沒有「得寸進尺」這個辭彙,適度地玩弄郭衛之後就滿意了。她喝掉半瓶蘋果西打,把瓶子放在桌上,背往沙發里一靠,轉向郭衛,很乾脆地扔出一句:「好,你今天找我來想必不是為了練習你的鬥嘴技巧。你有什麼想跟我說的嗎?」
「有,還不少。」
郭衛把這兩天內發生的事情全部告訴司徒葦聲,她一言不發地全部聽完,很稀奇地皺起了眉頭。
「我確認一下。你說這間屋子的前一任主人是他的父親?」
「對,但是不是我說的,是他自己說的。」
「然後,他說他記不得他的父親?」
「不完全是。我個人認為他是不想跟我說,或者不想碰那個記憶,因為他一開始跟我說他對前一任主人沒印象,等我問,才告訴我前一任主人怎麼死的,最後才說出那是他的父親。」
「吼,還要我問。郭先生,麻煩你再講一遍,仔細點。你敘述不精準我是要怎麼判斷?」
「煩耶!」
「學經濟的怎麼可以隨便帶過還嫌我煩,來再講一遍!」
「你又不是老教授!」
嘴上抱怨,郭衛還是依著司徒葦聲的要求,儘力回憶夕前兩晚說過的話,還有他當時的模樣。他只有一件事情沒告訴司徒葦聲,就是他看不下去,有動手抱住夕的事情。
這回他花比較多的時間敘述,司徒葦聲一邊聽一邊灌蘋果西打,等郭衛講完,她把第二個空瓶子順手一拋,看著它在空中畫過一個漂亮的拋物線「嘶咚」一聲掉進垃圾桶,才把目光轉回郭衛身上:「好,這次比剛才好多了。」
「那所以呢?司徒大小姐?」
「我還是維持我前天的結論:他應該不是靈怪之類的東西。舉例來說,地縛靈是對自己死亡的地點特別執著,可是據你的,喔不是,你管家的說法,死在這間屋裡的人並不是他而是他的父親,因此他本人不是地縛靈。」
「那麼他是活人了?」
「你覺得呢?」
「呃……」郭衛歪頭皺眉,反射性地咒罵:「你這問題真奸詐,有把問題丟回給發問者的嗎?」
「廢話少說,不準抱怨。給我回答就對了。」
「呃──」郭衛再度歪頭皺眉,苦思了大約十秒,才慢吞吞地答道:「我覺得是。」
「是嗎?你不是列舉一堆怪現象出來嗎?不是說他每天回家來時你都都神出鬼沒地突然跑出來,或者記憶與說話的態度會出現前後不一的變化,即使如此,你還是認為他是活人?」
郭衛答得簡短卻很肯定:「對。」
「你可以說出理由來嗎?」
「你問我理由?」
司徒葦聲有些不耐煩地揮揮手:「我剛剛就有講過了,廢話少說,不準回嘴。總之你回答我就對了。」
「幹嘛這麼兇!好啦我想想……」郭衛猛搔頭,如果不是他頭髮不長,早被搔成鳥窩。司徒葦聲一反剛才的尖銳,耐心地等著,最後郭衛放下雙手,以肯定的語氣回答「他跟我們一樣,會受傷,會流血。而且他的血跟我們一樣紅。」
司徒葦聲認真地盯著郭衛,彷彿要判斷他這句話到底是不是出於真心誠意,郭衛也毫不認輸地盯回去。正當他開始覺得雙方的目光攻勢很像是小孩子低級的爭執時,司徒葦聲把頭一甩,挑起嘴角,扔出一句評語:「很好!」
「啥?」
「我認同你的判斷。你的管家應該只是暫時的家庭小精靈。」
「暫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