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蒙一顧 - 鴻蒙一顧 第79節 (2/2)

她離開了。
陸湛站在山門看到了無限遠的地方,卻再也看不到她了。
可是他沒有任何反應,沒有跌倒,沒有顫抖,沒有淚。他只是平靜地走進大門,走進庭院,然後站在那裡似乎在想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麼。他想到了,他練了劍,還沒有沐浴呢。對,還沒有沐浴。
他走進浴房,沉入浴池之中。
再也沒有任何人能夠看到他,他沉在水底,嗚咽出聲。而當年輕人再次從水面下露出面目時,除了順著臉龐淌下的淋漓的水,似乎什麼事都不曾發生。
白駒過隙,-晃就是十年又十年。
有一對祖孫遠遠從仙魔山下經過,小童問爺爺:
“那裡就是仙魔山?'
仙魔山無人不知,二十年前,虎視眈眈的人探得魔女不在後,曾前仆後繼上仙魔山,也有說除魔的,也有明說就是為了魔血的。但無論說什麼的,都是有去無回。大批大批的人去了,大批大批的人死了。
好些人別說見到魔頭,就是連仙魔山那對守山的姐弟都越不過。那對姐弟,--個如地獄里爬出來的鬼,叫南月,一個如人間風流清雋公子哥,叫南旭。卻是如出一轍的狠辣,見血封喉,不容任何人越軌一步。
唯一見到魔頭的那次,沒有人看清魔頭的臉,便都化作魔頭劍下鬼。
從此,仙魔山再次恢復了平靜,再次成了江湖人的禁地。
魔頭真那麼厲害?”小童問。
“據說他的劍,沒有破綻。”一個沒有破綻的最強者,是殺不死的。
小童忍不住靠近了爺爺,“他會突然出來殺人嗎?”
爺爺拍了拍孫子的頭,“只要人不擾他,他就不殺人。據說,他一一”
“他什麼?”小童抬頭問爺爺,對於魔頭的一切孩子是又怕又想知道。
“他一直在等一個人。
那個人也許會來,也許再也不會來了。
第67章
夏日炎炎,街頭挑擔賣漿的小販都找樹下借點陰涼,只不時喊一聲“飲子漿水,一碗去暑
氣!奈何天熱,別說客人,塵土飛揚的街頭連行人都沒有。小販忍不住嘟囔人呢,就是再熱,也沒有說一個人都沒有的。貴人怕熱,怎的今天周邊莊上村裡的人也不見一個。有人看不下去,提醒道:“我告訴你個好賣處!你去報恩寺山腳下等著,佛子講法一散,準保你這兩桶飲子沒一會兒就空了!”
小販扇風的手一住,不太相通道:“這樣熱天,還有人去聽廟裡聽法?”
說話的人見自己好意這小販反先質疑,一瞪眼道:不信你就在這裡白等著!那是一般人說法嘛,那可是報國寺的佛子!我家裡老娘和媳婦一早就都去了,要不是有事,我也去了,見不著我沒人告訴你,看你今天一天也甭想賣出一碗飲子!
說著還不滿加了一句:“一看就不是附近村人,如今不光城裡就是周邊村子,誰不知道佛子,誰不盼著佛子的法會!”
小販趕緊點頭作揖的道謝,雖還是半信半疑,但也挑著擔子往報恩寺去了。看著安靜的山道,他索性挑著擔子往廟裡走,最後走到了佛子講法的大殿。
烈日當空,佛子安穩的聲音卻好似一泓泉水,從人心頭流過,讓人躁動的心一下子就靜了下來。這小販先還只想看看是不是真有人,還沒來得及歡喜這坐了滿殿的人,自己就聽佛子講法聽住了。慢慢靠著擔,站在門口人群中,也變成了聽佛法的眾人中的一個。
今日佛子講法,京城內外上至達官貴婦,下至販夫走卒老媼村婦,擠滿了報恩寺大殿內外。
好多人最先與其說是來聽法的,不如說是來看這年輕俊俏的佛子的。此時民間諸多說法者,佛法不過是其中新興的一支,並未深入民心。但自打大報恩寺出了這位年輕俊逸的白袍佛子,就是對佛法不感興趣的,每逢法會,也都如同趕集一樣,呼親結友向著報恩寺來了。用那些村中婦人的說法,“那能不去看看?說是再想不到能有恁俊的人!那咱非得去看看這到底得多俊,連離咱們這老遠村子都有人去瞧過了!”
每每開始總是鬧騰嬉笑,但一旦佛子開始說法,下面總會越來越安靜,不管懷抱什麼目的來的,最後都會徹底被佛子所講之法打動。如此,自從佛子第一次開壇講法至今兩年時間,這一方土地上,信佛者越來越多,佛教信仰越來越篤。
而佛子更是成為所有聽過他講法的人心中的大師,儘管他才二十歲。可是,他卻可以讓人忘記他的年紀,忘記他過於俊秀的長相。年輕的佛子沉靜莊嚴,只是從人群走過,那些先還擠眉弄眼只想見一見佛子到底多俊的婦人,便已在信中升起敬重。早先還有大膽的人沖著佛子嬉鬧,可佛子並不說別的,只是拿那雙淺淡安靜的眼睛看下來,所有人便都安靜了,總覺得佛子看得就是自己。
無論前來聽法請教的是貴是賤,是男是女,是老是幼,佛子都是同樣的態度:安靜專註地看著你,聽你的疑問,然後用來人可以聽明白的話語把佛法的道理慢慢講來。即使是面對其他教派尖銳的挑戰乃至挑釁,佛子也依然是這樣的態度,不急不躁,不卑不亢,對方說他就認真聽,對方問,他就認真答,永遠如此。
讓越來越多的人相信佛子,無論嚴寒酷暑,都願意來佛子法會,越來越信服佛子所宣揚之法。
這日佛子講法后回到自己的院落,日頭已經西沉,晚霞滿天。佛子在院門口抬頭看了好久,這樣燦爛美極的晚霞,佛子也是第一次見到。後來佛子常常想起這一天,想起這一日的晚霞,霞光滿天,原來昭示的是一場遇見。一場無比重要,無比燦爛的遇見。
佛子推開院門,隨著木門發出吱呀一聲輕響,整個院落呈現。院中一棵兩人合抱的菩提樹,年歲比這個寺廟比這個王朝還久,沒有人知道這棵菩提樹到底是什麼時候何人栽種,如果說起來,也知道它自來就有,甚至有擅算的遊方道人信誓旦旦說它來自上古。
所有人都知道的是,這棵菩提一度好似快要枯死,直到佛子來到報國寺,它才再度煥發生機。好像,這株菩提之所以在這裡,就是為了等待佛子。這也是坊間傳的紛紛揚揚熱鬧鬧的佳話,用以佐證佛子果然不凡。
菩提樹后,廂房窗邊對著一叢芭蕉幾竿翠竹,給夏日小院添了不少陰涼之意。
突然,佛子廂房內半支著的窗欞被人從裡面推開。
佛子抬頭,就見一個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的少女,翠色衣裳,連同頭上雙髻垂下的翠色絲絛,飄逸非常,在這個一絲風也沒有的夏日,她卻衣帶當風,輕輕飄動,不似此間人。
佛子靜靜看著,抬手施禮,不動如山,靜默不語。
誰知窗內女孩絲毫不覺自己不妥,一看到佛子立即揮手,很是熱情:講完法了?你可回來了,我等了好久!
佛子依然安靜看著她,眼中沒有一絲波動。
“快進來呀!毒日頭雖然下去了,地上可都是熱氣,別給曬壞了!”顧茴心道,這世你也是凡人一個,她得愛惜著些。別劫難還沒來,她來了,反把人給曬壞了。
佛子這才開口,又是一禮:“施主。”
對面人立即道:“施主太見外了,叫我仙女吧。”
佛子一愣,淺淺眸子依然安靜如水,明明看到這樣古怪的一個人,卻同看到院中尋常的芭蕉翠竹一樣,淡聲道:“施主進錯了門,尋錯了人。”
誰知對面人燦然一笑:“仙女我要進的就是你的門,要尋的就是你這個人!”說著半個身子都快探出窗,“佛子,我此來,為助你渡劫,你的劫未過,我是不會離開的。”
女孩在窗內笑得快活,佛子在窗外菩提樹影下安然站著,院中菩提樹葉輕輕動,可芭蕉翠竹卻紋絲未動,燦爛的晚霞鋪滿半個院落。
窗外佛子看天,窗內女孩看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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