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知她這一動,她滑過的手,帶起陸湛身上一片酥麻和微微的顫,直到她重新在他懷裡找到舒服的位置,整個人都乖乖靠在他懷中,陸湛才敢慢慢地,慢慢地放開壓抑的呼吸。
火光映紅了陸湛黑色大筆外修長蒼白的手,他微微垂眼,看到懷中人整個放鬆地停歇在他的懷裡,露出了她脖后白膩的皮膚。
陸遇抬手幫她拉了拉窩進去一半的棉衣領子,唇角劃過笑意,這人只知道把所有能保暖的厚衣服往身上裹,其實連衣服都穿不好。做神女的時候自不必說,就是在凡間做公主的時候,也是一堆言女幫她穿衣。只怕這次來凡人境,才是她第一次自己動手,一件件學著人家穿衣服。
陸湛覺得,只是這樣安靜地為她做點什麼,只是照顧她,就讓他覺得安寧,覺得心滿意足,覺得歡喜。
顧茴曾說過她尋到了自己的道,她曾問過他“你的道是什麼”。
道?
當時顧茴看他不語,還很詫異,非常嚴肅地告訴他,漫漫長生路,他必得有個道。
可是,陸湛此時抱著顧茴想,我有道啊,我的道就是你。
就好像此刻,外面風雪肆虐,是無邊黑暗,但陸湛卻覺得歡喜而圓滿。
窩在陸湛懷中的顧茴,覺得又暖又舒服,她的眼皮更沉了,可她拚命要睜開,她還沒有問陸湛怎麼找到她的,她還有很多話要問他。可是顧茴太累了,獨自行霜雪路的這些日子,她幾乎沒敢睡過,每次都只是靠著好不容易升起的小小一團火微微一閉眼,立即就驚駭醒來,她不能睡。睡了,可能就再也沒機會站起來了。
她就這樣走下來,只知道自己翻過了一座雪山,行過半個雪原。然後,就遇到了陸湛。
疲倦和扛不住的困意,讓她的話都含糊了,幾乎說不清,她喃喃不知說了什麼,眼睛再也睜不開了。原本攀住陸,甚肩膀的手都攀不住了,一下子滑落下來,摟住他勁窄的腰,腳也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滑落出來。陸湛摸著她溫熱的腳,摟著懷裡的人,好像照顧一個孩子,輕輕給她套上新的厚襪和新的棉靴。
在火前,用厚重的大氅把她整個人包裹進懷裡,輕輕蹭了蹭她慢慢開始有溫度的臉龐,聽到她口齒不清的一句,陸湛。陸湛就忍不住笑了。
然後他聽到懷裡的人舒服地嘆了一口氣,含糊說到:你來了,我等你許久。
只是睡得迷糊的人的一句這樣簡單的話,就讓陸湛覺得自己整顆心都酥軟融化。他摟著懷裡的人,忍不住再次蹭了蹭她的發,以後,一直等我,只等我,好不好?
他在火光中抱著他的全部,明知她聽不見了,還是低聲呢喃:
“天天,他曾為你斷臂赴巫山,這次我也為你做了,不止斷臂呢……他十世輪迴曾為你做的,我也為你做了。”
“天天,他曾差點為你放棄帝王位,我雖無人皇命格,也曾攝政一國,也為你棄了,你要公平,不能只記得他的,不記得我的……”
“天天,你要公平一點。”
“以後,都只喜歡我,只等著我,好不好?”
陸湛輕聲低語,本就不指望懷裡人聽到,如果不是她睡著了,這樣的話,陸湛怎麼說得出口。可是懷裡人動了動,突然含糊答了一聲,“好。”
簾外風雪肆虐,簾內火光融。
陸湛幾乎是一僵,還以為懷裡人聽到了他那些可笑的抱怨,微微低頭,只看到懷中人鼻息輕緩悠長,睡得正沉。
女孩不知在夢裡對什麼答了好,可是火光中俊美如玉的男子卻低聲道:我記住了,你應了我。這次,可不許你再忘了。”
第二日,炭火餘燼尚溫的時候,顧茴醒了過來。她覺得這一覺,睡去了所有的疲憊,整個人重新充滿了翻山越嶺的力量。
顧茴一動,陸湛立即睜眼。
兩人四目相對。
“烤東西給你吃?”陸湛望著近在眼前的人問。
“烤餅?”顧茴包裹里還有好多餅。
兩人寒境相見,第一輪清晰的問答,居然是關於烤餅,家常得不像話。要知道,陸湛可是突圍了四十八個絕境才來到她的身邊,而顧茴幾乎跌倒在絕境中差點爬不起來,才見到陸湛。
可是他們望著彼此,說的就是早上吃什麼,說的就是要不要烤餅。
顧茴突然嘆了口氣突然倒回在陸湛的懷裡,“我可真怕一睜開眼就看不到你了。”就乘她一個人,面對著眼前這個高得再也翻不過去的山,她更怕自己爬得太慢,刑天和牧野等不到了可怎麼辦。還好,他在。
“不是證明過了。”早先,風雪中。陸湛喉結動了下。
“什麼?”幾乎整個都縮進大氅之中的顧茴含混問道。
“我說,”陸湛低了頭,靠近顧茴露出的半隻耳朵,確保讓她聽得清清楚楚,“昨天雪地里,我不是證明給你知道,不是幻相。”
陸湛聲音透著微微的沙啞,就感覺懷裡人整個一綳。她聽清了。
陸湛這才繼續說完下一句:“你還要不要,再證明一次……”
就聽到懷裡的人在他胸前果斷搖頭:“不要!”
“那,公主殿下,就離我遠一點。”隨著話落,陸湛直接用大氅裹著懷裡的人,把她整個搬到一旁。也不看她,陸湛立即蹲身輕輕吹著剛熄的炭火,就見餘燼中紅光一閃又一閃。
山洞裡靜得詭異,陸湛突然意識到:自己居然忘了加引火物和炭,就這麼吹了半日,他半跪的身體一僵。
原來一直看似雲動風輕的人,其實每說一句話,都緊張得很。
這時候,就見伸過來一個小手抓著引火物,攝政王,是不是—————忘了這個?吹得倒是非常嫻熟專業,但干吹,也不是那回事兒啊,顧茴默默想。
陸湛一滯,沒抬頭只抬了手接過,好像一切都很自然一樣,把火重新升了起來。把半張餅烤得焦黃,掰開遞給顧芭。
這時兩人才再次目光相交,就見旁邊人接過餅啃了啃,突然撲哧笑了。
陸湛以為這人是洞悉了自己所有的緊張,故語氣僵硬顯得沒好氣一樣,問了一句:笑什麼?帶著故作的不以為然和張狂,好像從不曾緊張到做出對著一團灰燼干吹這樣的事兒。
他抬頭對上的就是捧著餅的顧茴。
取笑我?陸湛望著她彎彎的含著笑意的眼睛,他的夭夭連笑話人都這麼好看。
“不是——”顧芭搖頭。
陸湛突然逼近她,“那是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