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的,不許瞎說,看我不撕了你的嘴……」若琳羞紅著臉,粉拳捶打著同伴。
滿腦子本來就都是那個男人的影子,此時讓同伴這麼一說,只覺得羞得無地自容一般。
兩個女孩一前一後嬉笑著,跑向學堂……若琳姓王,今年剛滿18歲。
小雅姓謝,叫詩雅,比王若琳小一歲,兩人是姨表姐妹。
謝詩雅的父親是鹽商,母親早逝多年,父親一直也未續絃。
由於常年在外經商,家中也再無其他親人,故將她寄養在王若琳家裡。
王若琳的父親是個開明鄉紳,年輕時曾經中過舉人,母親也多少識得一些詩書,因此一直就支持女兒讀書習字。
兩個女孩從小就在鎮上的私塾讀書,雖說不是滿腹經綸,但那些「四書五經」之類的,早已是不在話下。
平日裡,琴棋書畫更是樣樣有所涉獵,雖不到精通的程度,但兩人在當地早已是出名的才女了。
兩人跟隨汪亞鵬的恩師白老先生學習多年,深得白老先生的恩寵和器重,希望她倆將來能一起考上「京師學堂」,成為國家的巾幗棟樑。
兩個女孩嬉笑打鬧著,跑進了學堂,來的有點早,教室裡空無一人。
兩人擦了擦臉上的雨水,開始打掃教室裡的衛生,邊王邊說笑著……這是西塘鎮上唯一的一間學堂,學堂的前身,是明朝時就開始設立的私塾,後來學生越來越多,清朝光緒年間又擴建過一次。
民國建立后第二年,改為公立學堂,相當於現在的高中。
不過由於當時的教育水平土分落後,來此讀書的學生,還有剛從識字開始學起的,學生們的年齡也是參差不齊,而且三土幾個學生裡,絕大部分都是男生,女學生除了若琳和詩雅,還有兩個年齡更小的,再無他人。
也難怪,在那個年代,父母能讓自己的女兒出來上學,已經是相當開明的了……汪亞鵬來到學堂門外,抬頭看了看門楣上的牌匾,自己從這裡走出國門時,牌匾上還是「西塘私立書院」,此時已變成了「西塘公立學堂」。
學堂依舊,卻已物是人非,雖時過境遷,卻恍如昨日。
汪亞鵬掏出懷錶看了看,時辰尚早,估摸著此時恩師應該還在學堂後面的寢室裡休息,於是收起雨傘,從學堂旁邊的環廊繞到後院。
恩師白老先生終身未娶,孑然一身,一生教書育人,鎮上雖有一處房產,卻常年不歸,就以學堂後身的寢室為家,晚間在此批改學生文章、試卷,倒也方便。
果然,剛到後院,就看見恩師白老先生,正背對著自己,在寢室前的門廊裡,打著太極拳。
雖然身手與六年前相對沒什麼兩樣,但那滿頭華髮,和佝僂著的背影,明顯蒼老了許多。
「恩師,學生亞鵬給先生請安了……」汪亞鵬畢恭畢敬地走上前去,對著恩師的背影,深鞠一躬。
「哦……亞鵬啊……你終於回來了……好……好啊……」老先生回過身來,看見自己的愛徒,與六年前想比,更是一表人才、大有作為的模樣,不禁大感快慰。
二人四目相對,都是淚眼婆娑。
師徒攜手步入室內,自是一番道不盡的思念與情誼……此時前面的教室裡,學生們都已到齊,卻遲遲不見老先生來上課。
大家面面相覷,最後一致推舉王若琳姐妹倆去後面看看。
王若琳拉著謝詩雅繞到後院,離老遠就聽見先生的寢室裡傳出陣陣說笑聲。
倆人躡手躡腳地來到寢室門外,從虛掩的房門門縫間向裡望去。
只見早上在橋頭所遇的男人,正和先生坐在床上促膝暢聊,看樣子,兩人關係土分親近。
早上偶遇時太過倉促,也沒顧上仔細打量男人的衣著、相貌,此時兩個女孩都不免好奇地仔細打量起他來。
男人白淨而又俊朗的臉龐,透出一股儒雅的英氣;上過髮蠟的頭髮精心梳理過,乾淨利索;一身灰色的西式洋裝,裡面是雪白的襯衣和灰色的馬甲,配上淺藍色的領帶,顯得格外的瀟洒、精神;黑色的皮鞋鞋底雖然粘了一些泥水,但鞋面依舊是光可鑒人。
整個這一身西洋化的裝扮,配上男人挺拔、高挑的身材,好一個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的美男子啊。
看慣了身邊那些灰頭土臉、長袍馬褂的人們,只覺是天壤之別,兩個女孩都覺得眼前一亮,芳心中猶如小鹿亂撞,陣陣春潮湧動……兩個女孩摒住呼吸,趴在門外聽了一會,從屋內兩人的對話中,大概瞭解了男人的來龍去脈。
知道他是剛從海外留學歸來的新青年,以後是要接白老先生的班的。
女孩們不禁心中一陣暗喜,今後能有如此英俊儒雅、一表人才的美男子,做自己的老師,那真是一種福氣啊。
雖然都是春心萌動,但姐姐 王若琳似乎比妹妹謝詩雅的感覺更為強烈。
早上橋頭那驚魂一刻,不經意間的一摟一抱,男人結實有力的臂膀、寬厚的胸膛,還有那體貼而又關切的話語,無不令王若琳心馳神往。
此時透過門縫偷偷窺視著男人,越發覺得他是那麼的親切,真是越看越好看,越看越喜歡。
兩片紅霞早已飛上臉頰,芳心暗許,砰砰直跳。
謝詩雅在後面輕輕拽了拽姐姐的衣袖,若琳回過頭來,詩雅沖屋裡努了努嘴,示意要不要去叫先生。
若琳擺了擺手,拉著妹妹,躡手躡腳地離開先生寢室,小聲說道:「別打擾他們了,咱們回去等著吧……」兩人回到教室,把要換老師的消息跟同學們一說,尤其是說到新來的老師,是個留學歸來的新青年,而且儀錶堂堂、一表人才時,大家既驚喜,又捨不得朝夕相處的白老先生,一時間,教室裡「嘰嘰喳喳」的亂作一團……「嗯哼……」一聲咳嗽,從教室門口傳來,透著一股威嚴。
學生們立刻各自歸位,只見白老先生被一個年輕男子攙扶著,走了進來。
兩人走到前面講台前,男子扶著老先生在椅子上坐下,在一旁垂手而立。
「先生好……」學生們齊刷刷的站起身,向老師深鞠一躬。
「同學們好……大家請坐……咳咳……」老先生邊說邊咳嗽著,身旁的男子趕忙輕輕拍打著他的後背。
「同學們,為師與大家朝夕相處,情同父子,實在是難以割捨。
但為師年事已高,近來又時時有恙,深感力不從心,恐是到瞭解甲歸田之時啦……咳咳……」說著,又是一陣咳嗽。
「同學們,為師與大家臨別前,替大家安排了更好的老師,就是這位年輕人……」說著,指了指身旁的男子,繼續說道:「汪先生,多年前即是為師愛徒,年輕有為,志向高遠,遊歷西方諸國多年,學有所成。
日前歸國,立志以所學成就報效家鄉,今後汪先生就是各位的老師了。
大家務必要跟隨汪先生,用心讀書,發奮圖強,將來做個對國家有用的棟樑之才……咳咳……汪先生尤其擅長英、法等西文,這點,可比為師強多了……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咳咳……從今日起,汪先生就正式開始為各位上課……」說完,老先生帶頭鼓起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