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清末艷文系列之檮杌萃編(宦海鍾) - 第76節

那二老爺的夫人,產後受這一嚇一痛,這血暈的病哪裡還會好呢?大家覺得這兩件事,也就慘不忍聞。
范臬台還覺得辦的從寬,並且不是甚麼真正首要,不是報效國家,心裡還不愜意。
後來,拿辦的也還不少。
這天,又打聽得本省的一位孝廉,是在一個學堂里當教習的,確是會中一個大頭目,凡有湖南入會的,都要在他那裡挂名註冊,那冊子也在他身邊。
他家裡只有一個妻子,一個吃乳的小兒,打聽的實。
這天,將交五更,就親自帶了兵,把他房子圍住,然後,領著人劈門而入。
這孝廉夫婦尚在夢鄉,聽見聲音,連忙穿好衣褲,這位孝廉夫人最有心計,把那裡邊單褲腳子紮緊,套上一條敞腳的棉褲,剛剛下床,這范臬台已帶人進了房裡,這孝廉夫人就在床里只拿了一卷布,朝褲襠里一塞,一面抱了那小孩子,當他塞那捲布的時候,跟進來的人,也有看見的,也有沒有看見的,就是那看見的,也只當這女人家塞塊布,褲襠里總不過是那些骯髒東西罷了。
獨有這位范臬台眼快心靈,就叫人把這孝廉夫人緊緊帶住,不許他走開,一面把這位孝廉鎖起,翻箱倒籠搜了半天,雖有兩封含含糊糊的信,也沒有土分憑證,那挂號會黨的冊子並沒有搜到。
范臬台吩咐且帶回去審了再說,又叫把這婦人也帶去,吩咐叫這婦人就在轎子面前,不準遠離。
這范臬台上了轎,在轎子里目不轉眼的看著,這孝廉夫人隨從的人,心裡想著:“大約我們大人看上了這個女人,其實家裡有那兩個如花似玉的大小二喬,怎麼還要想嘗這野味呢?”到了衙門,這范臬台下了轎,就坐上二堂公案,吩咐把這女的帶上來,略問了幾句,叫人在他身上搜,這些人就把他抱的那孩子奪了,甩在地上叫他去哭,在那孝廉夫人上身奶旁、胸口、袖管、背身、夾層、口袋都搜遍了,回說沒有甚麼。
范臬台又吩咐搜下身,就有兩個上來一個淖著這孝廉夫人的腰扯著手,一個拉下這孝廉夫人的褲子,伸手在褲襠裡邊摩了一陣,也沒有甚麼,只好把手伸在褲腳管里去摩,果然就在褲腳管里搜出一個布包,呈到公案上。
范臬台親手打開一看,果然就是那本冊子,心中大喜。
這位孝廉夫人見這冊子已被搜了出來,曉得丈夫是保不住的了,自己在堂上被這些人抻手在褲襠里亂摸,自問也是個讀書世家的女兒,怎能禁住如此出乖露醜,除死更無別法,就系好褲子望著階前石上,把那頭拚命撞去,只聽得撲通一聲,登時血液橫流,腦漿並裂,兩旁站堂,皆慘不忍觀。
范臬台也沒有甚麼驚駭,只吩咐了一句“抬下去”,那些人就抬了這孝廉夫人,夾了那地下小孩子出去。
范臬台又吩咐帶那孝廉,在大堂上看見他夫人渾身血污抬了出去,知道那冊子必已被他搜著,已把這性命付諸無何有之鄉,倒也心地坦然。
聽見傳,就從從容容的走了上去,到了公案面前,也只得跪下,卻不等范臬開口,先仰著頭說道:“范承吉,你也是個中國的名士,黃農堯舜之子孫,怎麼這樣不顧廉恥,可憐我們中國數百年來,茅土被人踐食,財利被人侵分,你看那泰東、泰西各國的人民,皆有自得之樂,獨有我們中國,無論官僚士庶,皆同那牛馬犬豕一 般,鞭策、宰割悉聽諸人,照這樣子再混下去,不想自強保種的法子,將來比那荷蘭猶太人的人種不如,我們這一班人也並不想做甚麼漢祖、康宗,不過要想叫這四萬萬同胞吐氣揚眉,享點天地生人之樂。
這種事體,在這專制國里,算是悖逆,你也是個很有見識、很有學問的人,從前在那上海演說兩次很有道理,那保皇、革命兩黨裡頭同你要好的人,真心佩服你的人也很多,你怎麼忍心下這辣手戕賊這些同志呢?你做臬司執法是你的義務,那不能來怪你,卻不應該投這些阻謀詭計害這許多善類。
我也曉得,這也並不是你的本心,不過貪戀著富貴,希圖發財陞官,博你那閨中妻妾的歡心,賺得些衽席雙棲的樂趣,為了這‘財色’二字,卻就瞞心昧己,忘卻本來面目,不顧萬年唾罵,蹂躪種族以媚當道,我看你真正不值呢!我的妻子,今天殉節階前,我也準備著橫身東市,總算對得住支那同胞、五洲志士的了。
我這一身的擔負,就此可以卸肩倒也很感激你,但願你從此陳臬開藩建牙入閣,烈烈轟轟的做那奴隸的奴隸去罷!”這一篇話,說的范臬台目瞪口呆,要罵他,要打他,卻也無從下手,只問了一句:“你共有多少黨羽,從實招來,免得吃苦。
”那孝廉回道:“那冊子已被你搜去,名字全在裡頭,還要問些甚麼?其中自然也有個首從,但是被你拿著還有甚麼分別等差呢? 好在只班皆是甘心流血的人,只看他們的造化,運氣低的,碰到你手裡也不過拼著一死,運氣高的,或者雖在你肘腋之旁,竟能鴻飛冥冥也未可知。
我也沒有甚麼說的,你早點拿了我的頭請功討賞去罷!”范臬台還想收他,一想這種拚死的人,甚麼話都說得出的,再惹他說些不中聽的話,叫我又怎麼下台呢,也只得吩咐釘鐐收禁退堂,到籤押房裡做那供折。
不知還是照著這孝廉在堂上所說的話一句一句的實寫呢?還是要替他改動改動?做書的沒有在這湖南撫台衙門裡辦過文案,沒得看見,也只好略而不敘,自然也是批了下來一時正法。
他那個小兒子有人收留沒有也不得而知,恐怕覆巢之下完卵難期了。
依范臬台的意思,還要憑著這本冊子,去按圖索驥,幸虧那位長沙府保善,保太尊聽見了這個信,到范臬台那裡稟見說:“聽見大人在會匪頭目身邊搜到一本冊子,連本省候補的官員都有在裡頭,那真不成事體,卑府是個首府,有考察寅僚之責,若官場有這些人,卑府不能舉發,未免有虧職守,求大人把這冊子賞與卑府,自己抄出一份幫著大人查拿,也可略補疏忽之失。
”范臬台想:這望立功陞官的心,是大家相同的,我又何必獨自一人佔盡了呢。
就把這冊子交與保太尊,又囑咐他千萬秘密,不可泄漏風聲,保太尊連連答應。
回到衙中,晚上在籤押房裡獨自一人把這冊子打開一看,只見裡頭有一半是學堂里的學生;也有些舉人、秀才;也有些官場紳士的子弟;也有幾個現在本省的候補。
有知道的,也有不知道的,也有幾個已拿辦的。
想這本冊子留著,照著這冊子一個一個的拿起來,不知要連累多少人。
不如我拼著一官,救了這些人的急難罷,就把這冊子拿來燒了。
第二天先到撫台衙門稟見,見了撫台就說:“卑府該死,特為上來求大帥參辦。
”撫台聽了土分驚訝,問是甚麼事情。
保太尊說:“卑府昨天見臬司,曉得臬司拿了個會匪頭目,搜出一本冊子,所有湖南省會黨皆在裡頭,卑府就請臬司發交查看,卑府晚間人靜在燈下細看,見裡頭學堂學生、世家紳士、官場子弟皆不少,約共有五百多人,卑府想這豈不要興了大獄,弄到闔省不安。
正在躊躇,哪曉得那燭台放的不穩倒了下來,竟把這冊子燒了。
所以,上來請罪的。
”撫台聽了這話,曉得這位保太尊,是為消彌大獄息事寧人起見,故意燒了這本冊子,心裡也很以為然,就說:“已經燒了,那有甚麼說呢,你見過臬司沒有?”保太尊回道:“還沒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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