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清末艷文系列之檮杌萃編(宦海鍾) - 第47節

再查查他辦的那些學堂、警察、工藝廠、農學廠,外面的裝滿,都極為冠冕,細按起來,則學堂的教習就先不能服人,警察除掉官府經過站道整齊,此外的責任沒有一人知道,工藝廠不過雇了幾個外間開鋪子的匠人,在裡面隨意教教,農學廠更無道理了,籌的經費半屬紙上談兵,接起常年實在數目來,沒有一半可靠,有些捐款都是硬逼著那人承認,好在只要他在紙上寫幾個字,並不逼著他要現鈔,那些人也只得火燒眉毛且顧眼下,答應了再說,刀一要按簿實追起來,那可就真正為難,即令叫他傾家販業,亦復無補於事。
辦的人呢,說的天花亂墜,佔了面子走了,可難壞了這位接任的官,若要據實上達,不但上司未必肯信,必說前後任不合,故意挑剔,而且總還是責成後任妥為整理擔子,還是脫卸不掉,徒然多一痕迹,況他是擾台明保的人,擾台斷不肯自己認錯,恐怕還要說接任官無才,連現成的事都做不好,前一有個撤調,自己的功名還在其次,那後任來的官,鑒於前車勢必變本加厲,地方上更要吃苦。
任天然想到這層,只得靜氣手。
已替他逐件設法料理,總弄到四平八穩,使前任的罅隙皆彌,百姓的元氣無損,卻真費了許多心血,才算替這位名吏揩王凈了屁股。
偏偏他的一位本府苑大等名式金的,本是一位青年翰苑理學名儒放出來的,不曉怎樣得了心疾,初僅談到公事東拉西扯胡帝胡天,還不要緊,有一天三更多的時候,忽然把任天然傳了去,任天然不知何事即至,見了面這苑太尊說是他的兩位如君要謀害他,叫任天然替他拿辦。
任天然曉得是他有些瘋了,同了府里的刑鈔師都帶勸帶攔的鬧了一夜,才把這位太尊的痰火壓平了些。
過了幾天,這位苑太尊到底跑進省去見了撫台,談他衙門裡姬妾、僕役、幕友、當差同著地方紳士都要想法謀害他,連縣官都被他們串通了,好容易才逃進省來,要求派兵查辦。
擾台聽了土分詫異,後來細看他的神氣,曉得他得了瘋病,只得將他留省醫治,另委了一位全太守景周來署這吉安府事。
這全太守號似庄,是任天然的安徽同鄉,由蔭生用的光祿寺署,正截取同知分發直隸署,官聲很好,在河工里保了知府,一位直隸藩台很為賞識,請制台明保他了,恰好這位藩台升了江西撫台,就把他奏調過來。
梁培帥到了任也很喜歡。
他在省里當的都是面子上的要差,同任天然也常見面很要好,任天然卻曉得他的脾氣,口裡極其謙和脫俗,那堂屬的規矩儀節可絲毫錯他不得,膽子板小,肩膀極窄,可什麼事都要盡到,他的屬員無才,他竟要當面嘲笑,屬員有才卻不免暗中忌妒。
任天然聽見他來做本府,曉得又要多費一番心思去對付他,打聽他到了就趕緊遠遠的接出去。
見面的時候,這全太尊就說道:“我們至好,何必如此客氣?以後大家總要脫略些,不要拘這些官樣文筆才好。
”任天然連連答應,卻是參堂站班上衙門沒有敢少一點過節兒,供應的也格外周到,三日兩日總到他衙門裡走走,大事小事無不上去請示,卻把那辦法暗暗的度到這全太尊心裡,讓他吩咐出來.上行的稟帖,通變有面子的事體,總說是出自本府的主意,下行的告示遇有討好的地方,總說是府憲的恩典。
所以,一年下來,這位全太尊同他共的極為合式,兩季的考語都極好。
後來新放的實缺到任,這全太尊交卻回省,又在撫台面前極力的保舉,這架培帥真是個愛才的上司,第二年又是一個明保。
那范星圃是送部引見,全似庄、任天然也都得了傳旨嘉獎。
再說那范星圃做了兩年首道,又到他本任東鄉做了兩三年,那官聲也與在廬陵差仿不多。
那曉得他的官運甚好,他的家運卻不佳,他的世兄已有八九歲了,本是種過牛痘的,不知怎麼又出 起天花來,碰到一個庸醫,用了兩貼涼葯以致內陷,這位少爺竟被散花天女收去。
他的太太,是漢黃值道羅歡悅的千金,正因嬌兒夭折不勝傷感,忽然,又接到漢口的電報,羅歡悅中風出缺,這位羅氏夫人,痛子哭父水米不沾,淹淹成病一個多月,日復一日,也就駕返瑤池。
這位名吏就抱哀師之痛,又增錦瑟之悲,未免有情,誰能道此計心再戀。
此東鄉縣缺,請咨入京引見梁培帥,望他飛飭倒也土分高興,登時委員接署又替他加片奏保,請予破格錄用。
他在省中料理交代,結算私囊也忙了幾個月,才帶了夫人兒子的靈樞,順便回杭安葬。
然後到京,仍舊住的是西河沿高升店,這時候,他的老師洪中堂正是軍機第一位當權的,他帶了一桶江西官窯磁器,一個亨達利買的英國最大八音鍾,一套銀水碗,一枝羊脂玉的如意,幾套空織的袍褂,兩盒真正萬州血燕,配了些浙江水禮,孝敬老師。
老師見了甚為喜歡,全數賞收,同他當面道語說:“你在江西的官聲真好,很替家做臉。
”談了半天,次日又去見了屏大軍機,扯了那位賈端甫把兄。
這時候,賈端甫已經補了主事,得了秋審處的提調,這刑部司官進了秋審處的四提四坐,那提升京察外放是可以操券的,彼此宦途得意,相見甚歡。
賈端南道:“上年得信,曉得老弟斷弦甚為記念,近來已續寫膠么?” 范星圃道:“期年才遇,尚未議及,卻也在四處留心,老哥有甚麼相巧的人家,尚求代為作伐。
”又談了半天方散。
范星圃這回到京原想京城當道,闊老之中有甚麼相巧的姻緣,結他一重也可以,做一個泰山之靠。
到京里打聽了一陣,竟沒有甚麼機會,那些黑尚書乏侍郎他又看不在眼裡,也就有個高不成低不就的光景。
到京以來,終日酬應,空的時候也不多,晚上有時還要同著兩位軍機闊少票號財東,到那石郎衚衕韓家潭一帶領略領略風景。
有一天,一個通裕金店掌柜的胡式周談起說京里有位姓華的大富翁,真是家貨百萬,京城張家口做的生意不知多少,前年死了。
只有一個兒子還小,兩個女兒卻生得貌比嬙施,才逾左鮑,就是絲竹管弦、琴棋書畫也無一不精。
范星圃聽了甚是動心,就托胡式周替他打聽打聽,說合說合,朗式周慨然應允。
過了兩天去問回信,明式周說打聽得這兩位姑娘說親的雖多,他的娘卻還沒有答應,就是星翁的事情也託人說過,那邊也沒有回報,卻也沒有就允嫁,再託人探探罷。
過了幾天,又去催那邊,還是個活動話,范星圃甚是焦急無聊。
有一天傍晚,應酬清些沒有坐車,也沒有帶家人,獨自一個到外門散散,順步走到前門口,看這些車馬往來嘈雜,無處立足,又走了幾步不覺進了城,走到玉河橋邊,這地方寬闊平整,遠看著洋場上一道平路兩面洋樓,倒還有些風景。
正在看著,忽然,一個車把勢跑到面前說:“老爺坐車去逛逛罷。
”范星圃問他到那裡去逛,那車把勢道:“只要老爺賞二兩銀子,包你有好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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