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生活上不顯,但是每當她提筆寫字或畫畫的時候就很感覺到手很不穩,協調感很差,想的和做出來的,不在預估的位置上。她以前不需要圓規和直尺就能畫好一個圈或一條直線,但現在,直線畫得像蚯蚓,圓畫得更是落筆處和收筆處都接不到一起。
……
轉眼間,已是春回大地,枝頭的花都開了。
她家的小湖邊有一株梨花樹,正對著窗戶,風吹過,片片梨花飄落在湖面上,偶爾還有花瓣吹到畫堂中。
她寫毛筆字寫累了,便打開靠湖這邊的門,沏一盞茶,慢悠悠地喝著茶,望著湖面發獃。
江南的三月,出了名的煙雨時節。陰雨綿綿,如紗如霧,再在屋檐匯聚成雨滴,滴滴答答地落下。雨滴聲,混著沁涼潮濕的空氣,沁人心脾。
一年四季中,她最喜春秋兩季的沁涼感,但春日裡的空氣中更加潤澤,那份濕潤讓她也有種如同枝頭的嫩芽被春水澆淋的感覺。她甚至會有一種自己就像條春雨中的魚一樣悠然暢快。
下雨的時候,她什麼都不用做,手裡一杯清茶,便能對著雨景坐一天。
院子一角那被雨澆濕的八角涼亭的飛檐,那長滿青苔的繞著湖邊建的小路,那格外蒼翠的枝頭,雨滴落在湖面濺起的水花和漫開的漣漪,這時的季節,處處皆景,處處皆可入畫。
齊緯便是在這三月時節陪著齊老先生回來。
網上有人說北方的冬天是物理攻擊,南方的冬天則是魔法攻擊,那寒意一直冷到骨子裡。南方的冬天,如果屋子裡一直開空調,屋裡暖和乾燥屋外陰冷滲骨,老人家常年待在空調屋裡,偶爾出門一趟,乍然適應不了,非常容易感冒。齊老先生一年裡最冷的時候,都去到海南島上過冬,待回暖后再回來住上幾個月,欣賞江南的春景。之後,再去不太熱的北方過夏秋兩季。
齊緯回來,免不了四處走動,待到走動近的人家走動完,便到她這裡來了。
她和齊緯見面的次數雖然屈指可數,但因為家裡走動近,況且齊緯又是個略有點自來熟,她和齊緯客氣以後還被齊緯小小地修理了頓,便再不跟齊緯見外。齊緯來了,她也懶得撐著傘出去接,讓齊緯自己來畫堂。
齊緯仍是那美艷不可方物的模樣,她這春意盎然的院子和滿室精緻的屋子和齊緯一比,瞬間黯然失色。
齊緯笑盈盈地問:“你家葉總不在?”
溫徵羽說:“出差了。”她請齊緯坐,又給齊緯沏了杯茶遞過去。
齊緯說溫徵羽:“我看你這是快修鍊成仙了。”瞥一眼溫徵羽,說:“我聽奶奶說,你把名下的資產全交給葉泠打理了?”
溫徵羽問:“有事?”
齊緯說:“八卦一回唄。”
溫徵羽瞥了眼齊緯,不覺得哪裡有什麼好八卦的。
齊緯對崑崙小怪的大名是聽過的,但對溫徵羽的畫還沒真怎麼見過。她喝著茶,和溫徵羽聊了會兒溫時紓和康家父子的近況,便讓溫徵羽把畫找出來給她看看。
齊緯是想看溫徵羽的成名作,崑崙萬妖圖。
溫徵羽去取畫的時候,看到齊緯,心思微動,她把《九尾》找了出來。
畫中的鳳棲梧桐樹下,崑崙白玉雕成的玉桌凳,玉桌旁邊坐著一條通體雪白沒有絲毫雜色的九尾狐。
齊緯的視線落在畫中的那九尾狐身上,她定定地看了足有一兩分鐘,才扭頭看向溫徵羽問:“畫的是九尾狐?我?”她的外號,齊九尾。溫徵羽找出這麼一幅畫,她想不對號入座都難。
溫徵羽指指落款上的日期。好幾年前的畫了。
齊緯的視線又落到畫上,說:“這幅畫我很喜歡,開個價。”
溫徵羽打個激靈,瞬間有種葉泠附體的感覺。她毫不猶豫地拒絕,說:“不賣。”說著就要把畫收起來。
齊緯趕緊制止,說:“別,讓我多看一會兒。哎,你畫里的這隻狐狸在看什麼?”她說著又朝溫徵羽看去。
溫徵羽竟莫名地有點心虛。她想到在她的畫作世界,九尾等崑崙等到死,崑崙變成小精怪回來,看著九尾死去,還埋了九尾,卻遺忘了一切。她定了定神,告訴齊緯,“這算是悲劇吧。”仍舊把九尾的故事告訴了齊緯。
齊緯聽完,凝神想了很久,才向溫徵羽看去,說:“你肯定也有畫崑崙女神。”當即起身讓溫徵羽把崑崙女神的話找給她看。
溫徵羽說:“崑崙女神沒有正面畫。”
齊緯說:“有就行。”
溫徵羽把《神女沐浴圖》、《御風神行圖》、以及九尾狐起舞、崑崙女神彈箏和凰鳥高歌引來百鳥的《行樂圖》找了出來。
三幅圖都能找到九尾狐和凰鳥的正面或側面,九尾跳舞的圖更是以人形模樣出現的,美輪美奐,那絕美的容顏竟與齊緯有幾分肖似,特別是那眉眼和流露出的風情更是如出一輒。
齊緯再次問溫徵羽:“你畫的我?”她指著畫中人,說:“這麼像我,你看這眉眼。”
溫徵羽老實說:“我畫這幾幅畫的時候都不認識你,也沒見過你,是你長得對號入座。”
齊緯按住溫徵羽肩膀,把溫徵羽轉了個身,拿溫徵羽的背影和畫中崑崙女神的背影作對比,頓時懷疑溫徵羽是拿相機拍了自己的背影照著描的。
第一百七十六章
溫徵羽和齊緯看了會兒畫,就到了晚飯時間,她留齊緯吃過晚飯,齊緯便告訴離去。
葉泠不在家,外面又下著綿綿細雨,溫徵羽去到書房練字等葉泠回來。
她現在手不穩,握住毛筆時,手會輕輕顫抖,能把字糊成一團。她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多加練習,如初學者那樣從最初的點橫豎撇折捺練起。
她練了沒多久,溫黎來了,告訴她明天溫時熠開庭,順便來看看她。
她與溫黎小時候常湊到一起看書寫作業,成年後各自忙碌,也不常湊到一起,能閑聊的便少了。好在,她家相當於溫黎的半個家,溫徵羽也不和溫黎客套,讓溫黎自便,她把面前這頁紙寫完才擱筆。
溫黎站在旁邊看溫徵羽從頭開始練字,那字寫得歪歪扭扭的,還不如她倆小學時的字便是一陣心酸,便是再想說什麼也說不了什麼了。
溫徵羽猜測溫黎過來是有事。溫時熠明天開庭,她的律師也早就告訴了她,溫黎不用特意跑這麼一趟,最多打通電話就好了。
能讓溫黎在這時候過來,只有溫時熠的事。
溫黎和她四堂伯能為溫時熠奔波,溫徵羽還是挺有感觸的,大概這就是患難見人心。溫時熠謀算她的時候,溫黎毫不猶豫地站出來護她,如今她渡過危險,溫時熠有事,他們父女顧念舊情,還願意幫他這一把。溫時熠終究是她爺爺的親兒子。
她做不到當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也不可能去諒解溫時熠,但她對溫時熠終究還是有幾分不忍心。
溫徵羽去把她剛做不久的檢查報告拿出來給溫黎,什麼話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