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早在暴力撬櫃門時豁了口,絲帶般曲折的刀鋒磨蹭要害,將那一處研磨緋紅。
本子放在桌上,蕭烈認出那是上次兩人從學校旁的小街上買的。葉聞箏捏著一角毫無憐惜地甩出去,紙張撕裂,掉出的信封像是砸到心上那麼震顫。
“你早就知道。”
知道她是葉城的女兒,可不僅不殺她還溫柔以待,又用柔情灌溉。現在她終於生出同樣鮮艷的花冠,離不開他,甚至半日不見便念他。一切都無法控制,卻又送了一場冰雨將柔嫩莖葉盡毀。
“為什麼要留下我?為什麼不一起殺了我?”
眼睫輕輕顫了一下,等不急闔上便滴落兩顆淚珠。
“對我好,讓我愛上自己的仇人!”
她哭得發抖,刀子抵著他的力量加重。蕭烈狠狠閉了閉眼,血絲將眼球纏的密不透風。女孩潸然,那兩滴眼淚像是個引子,鼻腔里酸澀漫開。
你也想殺我嗎?
男人嘴角笑意凄涼,那日的痛徹心扉又再次回到身上。
趙秋妍那一刀沒能要了他的命,卻割斷他對親情所有渴望。那些不能為人所知的喜怒哀樂,對於蕭烈這個不食人間煙火的身份不能有的情緒,他壓抑了太多年。在別人屋檐下苟且偷生,或者滿身鮮血的滾出死人堆,都不如那一刀來的難忍。
然後他一腳踏入地獄大門,義無反顧,甚至覺得解脫。將要放手前一刻無預兆的光芒出現在他身後,他回頭看了一眼便再捨不得離開。
如果從未見過天使,也許就不會嚮往天堂。
他失去一切的那天她來了,和多年前臨街的小茶攤一樣。十幾年封印的七情六慾全在看到她后失守,只記得她滿目惶恐著給自己擦拭傷口。
隨後又一恍惚,周圍突然嘈雜起來,茶香靡靡,面前是她正在吹氣的櫻唇。
然而——
現在他的天使,將他從地獄邊緣拉回來的姑娘卻滿目憤恨地瞪著他,盈盈水眸紅腫炙熱。
唇被咬出消不掉的牙印,眼淚順勢落在嘴角,他心疼的像要裂開,又因為她說得那句“愛上”萌動。
“我沒有殺他們,我到你家的時候只在沙坑裡發現了你。”
“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帶你去見他們。”
泫然雙眸怔忡,她身子虛晃一下,臉頰蒼白。
“他們?”拚命搖頭,“我還能相信你嗎騙子!”
吼聲在房間里震蕩,她按著胸口喘息,半敞的窗子漫進來一點煙味,她被熏得掩住口鼻,低著頭乾嘔。
蕭烈想要扶她卻被一把揚開,這個動作擊沉他眼中光芒。他抹了把濕潤的眼尾,沉悶的低聲夾著泣音。女人抬頭去看他,卻不想看到一雙猩紅悲傷的眼眸,平日里所有頑強和堅韌都不復存在,晦暗的連她影子都映不出來。
她愣了,男人的手停在半空中不進不退,有些尷尬地落下。就當葉聞箏以為他要放棄,他卻猛地抓住她的手。
“箏箏,我說了,你想要什麼我都會給你。”
黑瞳凝視窗外,陰雨天空偷偷散開了烏雲。破碎雲朵和藏在深處的淡藍將輔相承,飄蕩四方也始終斬不斷和天空千絲萬縷的關係。
這是雲的悲哀,卻是天之幸。
他曾經羨慕過包裹一切的天地,連她踩過的泥土都會羨慕。
而後抓著她的手開始反向用力,她下意識想要抵抗他的力量,可是又怎麼能敵得過壯年男人。身子被扳過來,蕭烈沒逃開卻將刀刃卡的更深,脆弱的咽喉被擠到變形,血管被生生壓成兩截,青筋暴怒。
“命也可以給你。”
留戀地看了她一眼,標誌笑容依舊狂放不羈,還帶著點雅痞。然後握緊她的手,揚起下頜猛地沖向刀尖——
“啊!——”
伴著女孩的凄厲尖叫,男人脖子上鮮血直流,只不過傷口不在中心。
就在刀尖刺進去的前一刻,葉聞箏用盡全身力氣將他推了出去,被當作勇氣的尖刀成了燙手山芋,她用力扔了出去,砸到牆上磕掉一塊帶血的牆皮。
她看著洶湧而出的殷紅血流目光怔愣,剛才的反應是下意識的。人就這麼呆在原地,手上還沾著他喉嚨里噴出來的血。
“蕭烈”
她該是希望他死的,可是看著他撲過來又極度恐懼驚慌,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推開他,眼下看著滿手血腥又開始手足無措。
“蕭烈”
她踉蹌著想要過去卻摔在地上,幾乎是爬向他,捂住他不停流血的傷口失聲痛哭。
“你要幹什麼!?”
女孩哭得聲音沙啞,每個字都在撕扯。蕭烈臉上落上一滴熱淚,溫暖揉開他眉心的褶皺,他睜開眼睛看著她抱著自己哭,短短几秒嬌顏便已緋紅。
“我說了”拇指拭去她眼角的淚水,他想吻她,卻做不到。虛脫地支起身子半張著口喘息,身上雖然多了一道傷,心裡卻比剛才舒服得多。
“命也可以給你。”
“嗚嗚”她放開他,“我不要!誰稀罕!我不要再理你了!”嘴上說著不要,卻小心翼翼地把他靠在牆上。一個腳上穿著鞋,另一隻找不到也來不及穿,索性光著腳跑出去。
“陳江!陳江!”
站在樓梯口等待的男人被突然出現的女孩嚇了一跳。他才多久不見葉聞箏,剛還恬靜溫婉的姑娘此時變了一副模樣,也全然沒了優雅氣質。
她哭得滿面酣紅,眼圈紅腫,目光迷離的像是喝了酒,鬢角兩邊的碎發也隨著奔跑在空中飛著。
她像是沒想到陳江離得這麼近,急匆匆跑過來身子撞在牆上,旁邊門把手上鋒利的花紋邊角划傷了細膩肌膚。
“他受傷了,快”
陳江大驚失色,來不及聽完她的話就循著她來時的路跑過去,進門被蕭烈的樣子驚呆。
男人靠在牆上,灰白的嘴唇在看到他時動了動,還扯出一絲笑意。
“我沒事,不要亂說。”
蕭烈被人抬到房間里,他傷的不重,卻還是引起了蕭家上下的恐慌。先生和夫人兩個人待在書房裡,不一會兒蕭烈卻突然受了傷,而且還是喉嚨。
一時間蕭家的氛圍變得詭譎,葉聞箏坐在門外的椅子上,一會兒門開了,護士端出一堆帶血的紗布,然後告訴她可以進去了。
“他怎麼樣了?”
護士是女的,蕭家極少看到女人,她寄希望於同性能透露給她更多。
可不想這護士的口風竟比醫生還緊,就好像一定要逼她進去看蕭烈。
“夫人,先生應該很想見到您。”
這次換葉聞箏躊躇。她大腦一片混亂,事實上,從遇到趙秋妍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亂了。
她恨透了蕭烈的隱瞞欺騙,卻又帶著一絲僥倖希望他能為自己辯解。
小挎包擊碎了她僅剩的理智,她忘了用刀抵住他喉嚨時是什麼心情,只知道現在的結果並不是她想要的。
一點報仇后的快感都沒有,反而心痛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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