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的瞳底倏然凝結,與她對視的黑色利眸如此沉靜,可她的心臟依然不可抑制地狂跳,猶如擂鼓一般激烈震蕩。
這間院子是徐瑩將葉聞箏帶回來的時候才蓋的,只為了讓她一個人住的房子蓋的很小,院子也只有不大的一方,從門口到院門沒有幾步。
趙家人搜遍山裡各處都沒有找到人,趙岳山不信蕭烈帶著傷能跑的太遠,便讓手下到村子里查。眼下他們已經在這裡站了有一會兒,剛才還能聽到有人說話的屋子現在卻沒了聲音。
“敲!”
得了指示的男人轉了轉腕子,敲響了黑色大鐵門。
“咚咚咚!!!”
鐵門很厚實,那人敲擊力度也大,一時間巨大的雜訊震蕩四周,把他手都震得發麻。
“唔”
女孩皺著眉頭想要甩開他捂著自己的大手,可是男人力氣太大,她無法在他掌中撼動分毫。
“不要出去!就在裡面說話。”
深邃的冷眸凝著她,語氣低沉又嚴肅,與剛剛和她說話時完全不同。他突來的沉冷又讓她想起見到他的第一眼,目光不自覺向上。
女孩瞥到他附著紗布的左肩,點了點頭。
雲市幾十年如一日的不太平,而她憎恨這裡的黑暗,恨這些隨意便要取走別人性命的壞人。所以她格外同情這個男人,眼中冒出炙熱酸澀,隨著重重點了點頭。
“誰呀?”
屋子不大,軟軟的聲音傳到外面讓人一聽便是個女孩子。
敲門的一愣,他們找遍了幾乎每一戶,本以為蕭烈一定在這,卻不曾想過裡面是個姑娘。
“誒——”後面一個人碰碰他,“蕭烈是個娘們?”說完大家鬨笑在一起。那人惱了,過去照著他屁股踢了一腳,幾個人在一起罵罵咧咧。
對於能不能找到蕭烈他們其實並不關心,甚至有些人並不想真的找到。這裡有幾個是昨天正面見過他的,那個男人出手速度之快和身體力量之強大讓他們忌憚。
這些人委於人下不過是為了生存。在這個地方,無名鼠輩不站隊就意味著被人吞吃掉。可他們也沒傻到真的豁出命去干,做事只做七八分才是在雲市過活的生存之道。
能躲過硬碰硬,求之不得。
門外雜亂的腳步聲響了一會兒,幾乎和髒話是同時消失的。葉聞箏聽到那些難聽的髒話不由得紅了臉,等到外面完全靜下來她才從睜愣中回到當下,慌張推開了身上的男人。
蕭烈沒有再靠近這個如同驚弓之鳥一般的小人兒。她剛才激烈的心臟跳動洶湧撞擊著他的耳膜,他本來還想說的話沒有說,獨自一人退到床上。
對面的女孩睨了他良久,卻在他回以對望時落荒而逃跑到廚房裡。
而男人也沒有去找她,讓她知道的少一些即是對她的保護。他自己也不知道這股突然的憐惜之情從哪來,就權當是報答她的救命之恩。
天色完全黑下來,山村裡的夜晚不比城市,沒有高樓大廈的燈光浸染,一切都彷彿另一個世界,除卻一草一木,黑暗都純粹了些許。
村子通往外界只有一條公路,往日寂靜的山間突然被一束燈光照亮,接踵而至的是無數道車燈的刺眼燈光,將漆黑的林子照的如同白晝一般。
從昨晚蕭烈失蹤開始蕭家便進入緊急狀態,白日里都關閉了大門,生怕走漏給外面一點風聲。蕭烈的生死決定著雲市的安寧,他們誰也擔不起泄露消息的風險。
陳江傍晚時接到蕭烈的電話,他一刻也不敢耽擱地帶上人往小山村狂奔。
蕭烈是個極其多疑的人,他對人很難產生信任,如果去的晚了怕是會被他覺得有異心。所以在消息傳下去后,所有的蕭家人都猶如打了雞血一樣衝出門。
這種機遇並不多得,無非是一個在蕭烈面前邀功的大好機會。
幾十輛車撞破平靜黑夜,激烈的馬達聲在曠野上回蕩不絕。車尾揚起的沙塵擋住後車的擋風玻璃,光線在風沙中混沌成一片虛影。
安靜的山村迎來一群不速之客,這聲音躲在廚房裡的女孩自然也聽到了。這一天有些不平常,她閉著眼睛,拚命地不去聽那些聲音,祈禱今天趕緊過去,生活恢復往常。
直到一隻溫熱寬厚的手掌貼上她的肩膀。
“啊”
她被嚇了一跳,虛弱的聲音尾音飄渺,最後變成聽不到的氣聲。
男人不知什麼時候蹲在了她的身後,與她一同擠在這間小小的廚房裡。他左側微長的額發擋著半隻眼睛,只露出另一側的鋒利眉尾。
她仰起頭,眼前是他稜角鋒利的下頜緣。
“待在這,別出去,嗯?”
男人不見那時的凌厲凜然,將言語放至最柔和。他站起來往外走了兩步,頭頂燈光晃過他眼前時他忽然又停住。
“別聽,也不要看。”
直到女孩顫抖著目光點頭他才再次離開,這次他關上了燈,沒有再回頭看她一眼。
按時間來算外面的車聲該是蕭家的人,可他不相信趙家的人會真的離開。如果趙岳山真的那麼好騙,那這個家族根本就不可能在這條道上混這麼多年。
只要搜到他棲身的小房子就能知道他根本沒走遠,可是挨家挨戶的搜根本就不現實,換做是他也會守株待兔,保持人手充沛再將人一網打盡。
所以小姑娘必須帶走,一個惱羞成怒的人什麼都有可能做出來。
馬達聲只到小院不遠處就戛然而止,突然恢復寧靜的氣氛,依然明亮的車燈有些詭譎。
“蕭先生。”
周圍只有這一戶人家,陳江走到院門前扣了兩下。
屋裡的蕭烈回身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廚房窗戶,到院里將門栓一把拉開。
“蕭您!”
陳江看到蕭烈左肩的繃帶瞬間聲音都開始顫抖,昨晚的事情那幾個回到蕭家的人已經對他盡數告知,可是從他們的言語里並未聽到蕭烈受傷。他第一反應便是那幾個人有問題,下一刻猛地轉過身,手中槍口對上其中一人的鼻樑。
“不怪他們。”
男人的音色恢復低沉陰涼,他抬起手臂兩隻手指按下槍身,將已經拉開的保險恢復原位。
“是趙秋妍。”
話一出口,氣氛更加詭異。這個名字消失在蕭家多年,但是依然是個禁忌,不管是老人還是新人都不會觸及這個禁地。
“以後不必當她是蕭家人了。”
陳江愣了兩秒,並沒有太吃驚,在蕭烈越過他之前微微低下了頭。
男人鷹隼般銳利的雙眸掃視過周圍。
車燈將門前的空地照得沒有一絲死角,可是包裹四處的卻還是一眼望不到頭的烏黑。
穿過黑暗,趙岳山和他彷彿隔著時空對視,他手指在身側的青石頭上磕了兩下用以提示旁邊的殺手。得了命令的人綳起渾身力氣,將手中的槍口太高,對上門前那個赤著上身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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