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同樣偉岸的男人奔走在小徑上,右邊是生滿青苔的石灰牆,霉點快要泛濫到腰間,歷經時間滄桑。
踩過長年失修的路面,鞋底帶出碎石。石子崩開得有輕有重,聲音傳進蕭烈耳朵里,轉過一個拐角后倏然停在一處窗下。
跳進——
葉城一手撐著窗檯,身手利落地跳進民房,落地的“咚”聲打斷蕭烈的話。
他咬了咬牙,一瞬間的神色大膽些可以用可愛來形容。
“蕭烈。”
葉城望著窗外,目光里是厚積的雨雲。
高懸天空睥睨蒼生的太陽不知不覺開始吝惜它的光芒,早晨時葉聞箏還曾經在和曦中和他揮手道別。
葉城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讓蕭烈渾身像是觸電一般顫抖。他有些不安,開始怨恨自己的第六感向來強烈,也後悔自己該目送她離開,最少要看到她的手落下為止。
“你不欠我的,我只想帶走我的女兒。”
蕭烈不是良配,自己不會是自食惡果的最後一人。
葉城的語氣讓他心驚膽戰,他倒想聽到些條件,可葉城說得偏偏輕描淡寫,一點餘地都不留給他。
她————
話只有個開頭沒有結尾。窗外有窸窣,偷得片刻清閑的兩個男人幾乎在同一時間綳直了身體,齊齊朝向窗外,蓄勢待發。
葉城的手臂有傷,出於本心也有刻意討好的意思,蕭烈長臂一伸擋到他身前,銳利黑瞳緊盯一處精光畢現,額前碎發被風吹起的飄蕩幅度剛好和樹葉的搖曳不謀而合。
裡面。
對話幾不可聞,窗外的兩個人用口型和手勢交流。
其中一人的一隻手擺在身前,伸出兩根手指對著窗戶里。得了對方眼神,緊接著那兩根手指轉變為一個八的形狀。這次不等手放回去,另一人就拉開煙霧彈扔了進去。
嘶————嗒!
一氣呵成,轉眼之間煙霧彈落到屋子中央。
兩人反應很快,霧氣蔓延前一瞬他們衝出房間,身後煙霧瀰漫,足以媲美充滿瘴毒的清晨森林。
當!!!
蕭烈為了給葉城讓路碰到了門把手。把手鐵芯已經銹爛,接觸到布料將褲兜扯開,他聽到什麼東西掉在地上的細微動靜,可是來不及思考回憶,只能繼續往外走。
煙霧來得快散得也快,屋外的兩人終於敢進到房間里。許是知道蕭烈已經離去,剛才犯慫不敢往裡闖的脾氣一下子上來。小聲罵著娘但身體還誠實,不安地觀看左右跳進窗戶。
余煙什麼都擋不住,地上的石榴手串在紛亂中靜若處子,唯有它置身世外桃源。
其中一個人拿起來端詳了一會兒,回到巷子邊緣交給常朔。
常朔不記得這個東西,只以為是誰丟在這裡的。剛想扔出去旁邊就伸過來一隻手,潑了血似的指頭捏住他的腕子。
常先生。
趙秋妍瞥了眼昏睡在後座上的女人,她精緻秀美的五官時時刻刻提醒著自己想起葉聞箏。
也便是這樣,她才一下子就記起那天在山上時,仙子般穿梭在綠葉青枝間,手指點過溪流彈動水珠的少女手上就帶著這樣一個手鏈。
這應該是那女孩的,石榴多子,蕭卓也曾經送過我一個這樣的耳環。
說起那個深情的男人顏面上不見半分愧疚,語氣清淡的不如路人。
常朔思索著,好似在婚禮上見過葉聞箏帶著。
不置可否,他打開車門,做了個請的姿勢,另只手向後伸,便有人貼心地遞過來幾張照片。
這是上次趙老闆給我的。
擺在最上面的一張畫面最清楚,夫妻二人在窗前擁著,男人輕拍女人脊背安撫,一副靜好畫面。
可惜這張並不是最重要的,雖然常朔磨挲過無數遍,他此時還是棄之敝履。
抽出中間一張,模糊得只能看到人的輪廓,但相信同時身為女兒和妻子的女孩,能夠看出上面的兩個男人一個是自己的父親一個是自己的丈夫。
之前還能聽到些生活瑣碎的小巷子業已靜了,幾步之外的煙筒沒了炊煙,畫面一片死寂,比僵死的池水還難以攪開。
噠噠......
突然出現的遙遠步伐拯救了壓抑窒息,南北向的路再也安靜不下來。
兩波人從兩頭蜂蛹而入,南邊那一幫子看到蕭烈之後欣喜過甚,北邊那幫爭相競走,步速上不讓分毫。
但最終停在遠處不敢再往前走。
蕭烈。
人群後走出個人,步伐輕盈語氣悠然。
常朔走到蕭烈面前,賦閑的神態被他周圍人的緊張襯托得更悠哉。他手掌捏著已然失神的女人,妖孽似的眉眼挑起一側,眼神卻不像他優雅的動作那般隨和。
顧疏桐被扔在地牢里幾天,只有剛開始那傻姑娘會給她些東西吃,可那天被男人發現之後那姑娘也被他帶走,之後就只有水了。
城哥......
虛弱顫抖的頻率割斷被呼喚的人的心脈,常朔樂於看到蕭烈或者與他相關的人不快。
不出他所料,對面男人的神色驟變,一直垂在身側的手臂倏地抬至與肩膀齊平。
墨瞳風起雲湧,頜線因為牙根磨蹭而變化曲線。
顧疏桐在常朔手裡,可是他已經被激怒,泄憤似的突然開槍,根本不在乎倒在他槍口下的人是誰。
“呯呯呯!!!!——”
薄唇緊抿,發青的下頜用力頂出溝壑。血腥四溢,熏得男人雙目猩紅。直到手槍里再也射不齣子彈,才大力一揮把已成廢鐵的槍身扔出去。
“當!”
金屬磨蹭石牆磕出火花。
對面倖免的人憤怒,可怒火多是因為面子。這種利益牽連的關係並不值得拼出自己的命與蕭烈硬剛。更何況在他們舉槍的同時,另一邊回過來的也是黑壓壓的槍口。
“嘩——!”
一場雨來勢洶洶,幾乎要切斷兩人間雷點交織的視線。
“我數叄下,我們一起開槍。”
蕭烈抬起頭,雨水肆虐清冷鮮明五官,笑容狠厲中透著癲狂。
“你看,說不定我們都要遭天譴。”
時至今日,他想得也是如何留住他的女人。他不敢提那段過去,是連污點都不願意有。口口聲聲的愛意成了自私禁錮的借口。
她可以有自由,但終究要服從他必須佔有的私慾。
雨水讓顧疏桐清醒幾分,她被常朔粗魯地推到前面。年輕男人身上的襯衣被雨淋濕,貼在筋肉怒張的身軀上彷彿被一隻手拉扯著,動作稍微一大便扯開後頸衣領,露出難以為人所知的紅色印記。
“啊......”
顧疏桐停住身體不再往前。她本來是個燃到盡頭的孤燭,燭火飄忽閃爍,卻在這一刻重新炸開火光,又燃得堅定蓬勃幾分。
她傾倒著身子,抓住常朔一條手臂,在他驚睜的目光中搭上他衣領,狠狠一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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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終於可以完結倒計時了。
十月一肯定會完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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