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峰帶著他的外甥女回到自己的家裡,那女人年紀不大嚇得不輕,見到他老婆就抱著一陣哭。常峰的老婆不是個好惹的,一邊心疼自己的外甥女一般埋怨著男人,怪他讓自己家丟了人。
“哭什麼哭!”
“根本沒人知道她是誰!”
女人的哭聲擾得他心煩,他一腳掃倒了椅子,兩個椅子腿就此折斷,斜著倒在地上姿勢如一個跪著的人。
要是常朔有一天也能以這個姿態拜倒在他面前就好了。
被送回來的禮物擺在客廳的一角,他的房子遠不如常家的住宅大,所以一眼就看到那些花花綠綠的包裝。
好像比他送去的還多,眼花繚亂的顏色在這間不算太大的客廳里顯得很吵鬧。
依照規矩,他不管有多少錢,也不能僭越了常家的家主。所以他的客廳從這頭一眼就能打量個遍。
這是他最不願意提起的事實,擺擺手讓人把東西拿出去丟掉。
兩個人過來拿禮盒,拿到其中一個鐵皮似的箱子時,那人動作頓了一下,然後有幾滴粘稠的東西落到自己鞋面上。
水滴打在皮鞋上的感覺是與眾不同的,引得那人疑惑著低下頭看,卻看到自己黑色的鞋面上都是閃著詭異光澤的暗紅液體。
他的目光一驚,滯澀的動作已經引起了常峰的注意。
“怎麼了?”
常峰一邊問一邊往他那邊走。
不知是被莫名的血滴驚的,還是被嚴詞厲色嚇的,他一個冷戰,手裡提著的鐵盒子里的東西開始晃蕩。
裡面的物件似乎禁不住顛簸已經掉了出來,而箱子底部,兩片鐵皮的銜接處,也有血水滲了出來。
常峰身後一老一少兩個女人抱在了一起,她們看著這邊,口水一口一口往下咽。
“打開,什麼鬼東西。”
那人很聽話,把鐵皮箱子放在地上,剛剛打開合扣,就有兩個鮮紅的球爭先恐後跳了出來。
那兩個圓球的形狀並不規整,在地上滾動的軌跡也很隨意,有一個甚至快要滾到常峰老婆的腳邊。
“啊!——”
年輕女人看清那個東西,隨即開始歇斯底里地狂叫,又翻著白眼昏了過去。
在場的人倒吸著冷氣,將空氣中極速漫開的腥臭都吸進肺里,刺激著自己的神經,催得人想吐。
——是昨天到蘇清冉家送東西的那兩個人的人頭。
灰白的死肉上遍布青紫,眼皮掀開眼球發白萎縮。額頭和下頜的肉都是爛的,分不出是死前受的折磨還是死後在這個逼仄的小箱子里撞出來的。
這兩個人死得並不痛快,大張的口中是空的,舌頭不知去向,箱子里甚至還惡趣味地放進了他們的四根中指。
常朔一向變態,饒是常峰也一陣陣眩暈,他看過常朔陪著蘇清冉的溫和儒雅,快要忘了他是誰。
手下扶著兩個女人離開客廳,髒東西已經被清理出去了,可是那股味道卻遲遲不能消散,如同生著倒刺的藤蔓,在他身上越纏越緊,把皮膚割得碎裂,時刻提醒著他已經惹到了那個羅剎,他再也回不到之前的安生日子。
可他不甘心,不甘心常家的血脈就此被一個不是自己家的人顛覆,還凌駕在他們這些真正的常家人身上。
一邊罵著已經死去的常越,一邊站起來搖搖晃晃撞到窗邊,抓住天邊最後一道光線,下了決心。
“明天。”他勾著手指叫過個年輕男人,“給那家人好好來點教訓。”
鮮紅如血的酒液染紅了輪廓有型的唇峰,男人舔了舔唇,帶走亮麗晶瑩。
眼前是顫抖著的腰身,他把玩著手裡的小刀子,隨意向旁邊一射,紅色流血就蔓延上餘光,肆意侵佔。
蘇清冉是蕭家人送過去的,能知道她家住在哪裡,必然少不了自己身邊的“熱心人”。
“常峰給了你們多少錢?”
他拔出刀,轉而插向第二個人的手臂。
“唔”
那人被捆在頭頂的手已經發紫,他伸開已經腫脹的手指,伸出兩根。
“你還真不值錢啊。”
常朔笑著,用刀子劃開他們叄個人的手腕腳腕,地上的幾個白瓷碗里便很快接滿了鮮血。
深刻體會生命緩慢流逝的感覺比死亡本身更恐懼,常朔欣賞著瀕死的窘迫,喝光一杯同樣赤紅的酒液。
他走到花園裡欣賞著月下的花房,花房裡總是春天,各種花開得都好,花房外卻已經枯枝滿園,過幾天也許還會有雪花落上枝頭。
還不算太晚,男人坐到冉冉曾經睡過的小墊子上,從口袋裡摸出手機給她打電話。
蘇清冉剛吃完晚飯,手機屏幕突然亮了。幸好沒有聲音,她把手機褪到袖子里,走到自己房間的陽台上,這個家裡能找到的最隱秘的位置接通了電話。
心裡揣了只亂跳的小鹿。
電話接通后好久沒聲音,常朔能想象到小姑娘滿臉鮮紅激動,卻還要拚命擺出高傲姿態的可愛。
“冉冉,想我嗎?”
“”
泠然又醇厚的聲音,真好聽。她一定只是喜歡他的聲音,所以才會臉紅,一定是這樣。
那頭吸了口氣,常朔抬起頭看到新月,就當她說想了。
“我也想你。”
“我”蘇清冉看著身後發亮的門縫,又回頭也看著月亮。
“我明天要陪爸爸媽媽去給爺爺掃墓,我要睡了。”
“你們都去嗎?”
“嗯,都去。”
常朔翕動的眼睫倏然靜止。
又很快闔上。
“睡吧,注意安全。”
那邊輕輕用氣聲“嗯”了一聲,電話隨即切斷。男人的笑容在下一刻凝在臉上,大步流星回到屋裡。
“少爺。”
“我出去一趟,你們不用跟著我。”
常朔跳上車子,直接開到了市區,那個曾經為了葉聞箏對峙的會所,另一個主角正在裡面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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