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百合]晨昏GL(完結+番外) - 第70節

她問得極自然,好似她便是這間殿宇的主人一般,問話的語氣,也似問自己的宮人,玄過雖覺奇怪,仍是回道:“淑妃娘娘來過了。
方才陛下命人來召,說是喬婕妤宮中,幾位妃嬪正一處開詩會,命娘娘前去同樂。
” 鄭宓盛怒,面色極冷,回頭對著明蘇時,又柔和下來,柔聲道:“別怕,安心養病。
” 玄過這時方明白殿下平日總說皇后勾人,不是假的。
他正要逐客,皇后便道:“詩會怕是要開一夜,公主這裡,本宮照料。
” 說罷,見明蘇嘴唇王燥,命取水來,要喂她喝。
雲桑立即便去了。
玄過一面急公主的病,一面又想這主僕怎地如此不見外,雲桑已將水取來了,溫的,恰能入口。
皇後接過了水,放到一旁,起身將公主扶起。
女子力氣有限,她扶得勉強,玄過欲上前相助,皇后卻道不必。
她扶得費勁,卻很小心,小心地護著公主,不讓她磕著碰著,小心讓她倚到自己身上,而後端起杯盞。
皇后很用心,玄過看到了,可惜無用,殿下飲不下湯藥,自也飲下水。
他正欲開口,便見皇后柔聲道:“乖,喝一些。
” 令玄過大驚失色的一幕出現了,公主乖乖地將水喝了下去。
他忙出殿,將葯端來。
鄭宓見此,什麼都沒說,只接過了葯,一勺一勺地喂明蘇飲下。
葯是苦的,人本能便抗拒,喂得便不如水那般順暢。
皇后耐心地勸:“用了葯,病就好了。
你乖一些。
” 明蘇便真的乖乖用了葯。
葯碗很快便空了,皇后將她扶著躺了回去,試了試她額頭,仍舊涼,便命再取了一個手爐來。
玄過不急著逐客了,卻仍在盯著,他發現皇后照料公主極熟稔,彷彿做過許多次,甚至連殿下溫水愛喝幾分熱都清清楚楚。
到了後半夜,明蘇病勢反覆,體溫時冷時熱,她在被窩裡蜷成一團,鄭宓輕輕拍她,安撫她。
明蘇漸漸蜷到她身邊,貼著她的腿。
她能感覺到,淑妃對她說話時,她隱約聽得到。
可她沒有力氣回應,也不想睜眼,不想醒來,她想,她和阿宓不會黃泉相見的,阿宓不要她了,又怎會在黃泉等她。
她還想,不必醒來了,已沒什麼能讓她牽挂了,她知曉對不住母妃。
可她真的好累,等了五年,等來一場空,她真的不想再活著,再去朝中爭鬥,再與人玩弄心計,阿宓不在了,她做什麼都沒了期待,也失了意義。
她當真想就這般睡下去,可她卻感覺阿宓好像回來了,就在她的身邊,她感覺得到她的氣息。
就像回到了小客舍中,她最後一次見阿宓的時候,她喂她服藥,喂她飲水,要她快快好起來。
明蘇覺得像夢,倘若不是夢,哪有這般好呢。
可即便是夢也好,如今除了夢,她還能去何處見她。
她想說,我乖,我聽你的話,你能不能別走了,若非要走,將我也一併帶走吧。
無人回答,可阿宓氣息卻始終在,輕輕地包裹著她,安撫著她。
明蘇跟著安穩下來,不住地朝著那氣息靠近。
她想問,你是不是回來了? 卻開不了口。
她想說,你不回來也無妨,你可以喜歡別人,可以抱抱別人睡,也可以忘了我,不見我。
只要你還留在這世間,我便覺得算是與你白頭相守了。
可她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她一時覺得著急,怕醒來什麼都沒有了,一時又想阿宓還在的,她會陪著我。
像是瘋了一般,什麼念頭都冒出來,一時是鄭宓也喜歡她,一時是鄭宓恨她,拋棄她,可所有的念頭都匯成一句,只要你活著,什麼都好。
但阿宓的氣息卻極使人安心,穩穩的,始終都在。
明蘇瘋亂的心緒竟被安撫了下來,她想阿宓一定是回來了,她沒事,她平平安安的,否則怎麼會在她身邊呢。
她不住地朝著那邊靠近,直到阿宓抱住她,將她容納在懷裡,明蘇終於鼓足了勇氣,想要看看她。
她極力睜眼,卻是頭痛欲裂,眼皮沉得似山一般。
但她卻下定了決心,一定要看一看阿宓,她努力地睜眼,竟是真的睜開了。
她看到她真的被抱在懷中,明蘇一喜,想,不是夢,是阿宓回來了。
她接著抬頭,看到的卻是另一人。
心頓時便如被刀剜過一般,明蘇疼得蜷縮起身子。
鄭 宓一夜未眠,直到天亮方稍稍合眼,睡得並不深,她一動,她便醒了,眼睛還未睜開,口中已柔聲安撫:“殿下別怕。
” 睜開了眼,低頭欲看明蘇如何了,卻對上了一雙赤紅的眼眸。
鄭宓一愣,隨即歡喜:“你醒了。
” 明蘇髮絲雜亂,面色蒼白,赤紅的眼中逐漸浮現痛恨,她的喉嚨像是被堵住了,聲音嘶啞難聽:“滾……” 第四土三章被她靠著睡了整夜,鄭宓半邊身子已麻了。
劈頭蓋臉的一句滾,她竟沒反應過來。
明蘇的模樣,著實使人擔憂,上回相見,她形如困獸,而今便彷彿當真成了一頭被困於陷阱的走獸,渾身都是刺。
“你先躺好,胡院首就在殿外,我宣他進來。
”鄭宓溫聲,欲探身為她掩下被角。
明蘇看著她,眼神似刀,又極冷漠,落到鄭宓身上,如芒在背。
鄭宓像是沒發覺,取出被下的手爐,裡頭的炭火已涼了,她命人裝新的來,又替明蘇壓好了被角。
胡院首入殿來了,先向二人行了禮,明蘇的目光一直在鄭宓身上,那目光已不是往日或帶些嘲諷,或冷淡疏離,又或無意之間流露出的依賴信任,已徹徹底底地只剩下了怨憎與厭惡。
這二人氛圍不對,胡院首埋首把脈,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半晌,鄭宓問道:“如何?” 胡院首微微抬頭,看了眼公主,磕絆了一會兒,方回道:“風寒入體,還需靜養,殿下需好生用藥,不可過度操勞。
” 鄭宓看了胡院首一會兒,看得他又低下了頭,方覺無趣,道:“胡卿去開方子吧。
” 風寒這樣的診斷,自非真話,不過是礙著她在,且又照看了殿下一夜,辨不清她是不是「自己人」,斟酌后,順著明蘇的態度,虛言以對罷了。
胡院首退了出去。
宮人送了新換了炭火的手爐進來,開門時鄭宓透過門縫看到了外頭,外頭白雪皚皚,卻是冬日裡難得的陽光明媚。
她接過手爐,欲放入明蘇的被窩裡,手腕便被牢牢地抓住了。
她的手冰涼的,勁道很大,鄭宓動彈不得,只得對上她的目光。
明蘇的眼神已不只是厭惡,面上沒有一絲表情:“只要你滾得遠遠的,我便什麼病都好了。
” 鄭宓的手抖了一下,她看著明蘇,確定這話的的確確是自這人口中說出的,又對上她尖刻的眼神,抬起右手握住明蘇的手腕,欲將她的手拉下來。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