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百合]晨昏GL(完結+番外) - 第116節

鄭宓便知多問也無益,以明蘇的執拗,她既不願說,必然是不會開口的。
她一面擔憂,一面又覺無力。
明蘇掩飾得越來越好了,最初她還會煩悶,但漸漸的。
除了睡夢之中,她醒著時,看不出一絲異常,遮掩得滴水不漏。
鄭宓便更難猜透究竟她瞞了何事,只直覺必是與她有關。
若非與她有關,以明蘇的性子,不會如此堅決地掩在心底。
初雪那日,明蘇一早起身,避過巡邏的禁軍,往文德殿去,途中,看到道旁那樹梅花開了。
天還蒙蒙亮,明蘇止步,緊了緊衣領,走上前去,提高手中的宮燈映照,是最常見的白梅,每到冬日,宮中便開得到處都是。
可興許是宮燈映著白梅,黑暗中亮起一簇昏黃,意境極美,又許是雪中初綻的新梅別有一番傲雪凌霜的蓬勃之氣,明蘇只覺這樹白梅,開得甚合她心意。
這是今歲所見的第一樹梅花,她起了興緻,一手提著宮燈照亮,一手摺了好幾枝。
早朝之後,她便帶著這幾枝白梅趕去了慈明殿,也不說尋個花瓶插起來,便這般徑直握在手中,興緻勃勃地邁入大殿。
鄭宓已用過早膳,正閑暇無事,聞說她來了,忙出殿相迎。
明蘇草草行了個禮,口中道著:“兒臣請娘娘大安。
”身子還未彎下,便站直了,獻寶一般將白梅舉到鄭宓眼前,笑著道:“娘娘看,初雪逢新梅,算不算是好意兆?” 梅花簇簇挨挨地擠在枝上,小巧可愛,念及它們是在這寒意重重的日子裡綻放,便更覺意味深遠了。
但使鄭宓歡喜的並非這花是何模樣,亦非它們是什麼時節綻放,而是明蘇將它折下,急匆匆地送到她面前。
“是好意兆。
”鄭宓笑著道。
明蘇越發高興,挨在她身旁,笑意明亮:“我就知道你必是喜歡的。
” 她如此欣悅,笑容明媚,還帶著點小小的得意,與這寒意森森的冬日格格不入,也與她夜間被夢魘住后的顫抖恐懼截然不同。
可鄭宓 卻怎麼都無法責怪她的隱瞞。
她命人取了白玉瓶來,將這幾枝梅花插起,要將梅花擺放至何處時,明蘇便指著殿中最醒目之處,斬釘截鐵道:“便擺在此處。
” 鄭宓如她所願,明蘇還走過去,轉了玉瓶轉,將她以為最好看的一面朝著鄭宓,口中高興:“娘娘一抬頭,便可見著兒臣的心意了。
” 但她留得不久,不多時,便去了垂拱殿。
這幾日朝中竟不似她初登基那幾日安寧,有幾名太上皇倚重的大臣,開始試探起聖意來。
他們總歸不安,陛下與上皇顯然政見不同,他們一怕明蘇坐穩了皇位后,想起過往之事,與他們翻舊賬。
二來,新君倚重的大臣,自然不是他們幾個,他們漸失權柄,又豈能不慌。
明蘇一走,雲桑便上前來,在鄭宓耳邊小聲稟道:“趙中官到了。
” 鄭宓容色微斂,道:“召進來。
” 第六土八章外頭雪還在降,白茫茫的,好似今歲第一場雪便要紛紛揚揚地下個痛快。
趙梁跟在宮人身後,弓著身子,恭敬得便好似這宮中最位卑的小宦官一般,腰都不敢直起。
他的漆紗籠冠上積了些雪,入殿不久,便化了。
殿門、窗戶,緊緊閉起,瞧不見外頭,鄭宓見他這情況,不由分神,想今日這雪下得該有多大,殿外怕是冷得很。
方才明蘇來時,發上也積了些雪,但鄭宓覺不出什麼寒意,甚至好似見了天地蒼茫的雪地里,一樹開得如火如荼的紅梅一般。
非但不覺蕭瑟森冷,反倒圍著篝火般,暖融融的。
趙梁入了殿,一見鄭宓,便忙下跪,重重地磕頭:“小的拜見太後娘娘,娘娘千歲。
” 鄭宓並未叫起,而是高坐在座上,淡淡地打量著他。
趙梁早已不是從前御前的大宦官了,自去了上華宮,他瞧盡了人間冷暖,今日一早,太后突然召見,他不敢耽擱,忙就來了,卻不是為討好,而是唯恐遲到一瞬,便會得罪了太后,往後的日子更難過。
他趴在地上,頭也不敢抬,額上漸漸滲出了一層冷汗,太后遲遲不出聲。
他越發驚恐,若非他多年侍奉太上皇,在駕前經得多,眼下怕是早已嚇得攤到在地了。
過了不知多久,太后終於開了口:“多日不見,趙中官近來可好?” 趙梁穩住了聲音,面朝著地,回道:“多謝太後娘娘垂念,小的感沐天家恩德,無一處不好。
” 太后笑了一聲,趙梁的心便是狠狠的一抽。
他禁不住緩緩抬起頭,卻看到太后冰冷的眼睛,他的心狠狠一跳,忙跪伏在地,不敢言語。
“中官說笑,宮中多的是跟紅頂白之事,中官怕是受了不少委屈。
” 她徑直便說了出來,趙梁吞了吞唾液,只覺越發的不安,太后這回沒再耗著,接著說了下去:“不過聽聞,中官年幼入宮時,便受過掌事不少欺辱,想來也適應得過來?” 話到此處,趙梁若再不知太后在說什麼,這些年在宮中,便白白虛度了。
他怔怔地抬起頭,看到太后淡淡的容色。
趙梁嘴唇王澀,幾乎聽不見自己的聲音:“全賴明德皇后一念之慈,小的方有今日。
” 鄭家冤案洗清后,鄭家眾人所受之辱自也一一清洗,太傅重正清名,復官追贈齊國公,謚號忠肅,畫像靈位供奉於凌雲台,親率百官往祭。
先皇后也得重享尊位,謚號明德,供畫像靈位於宗廟。
“中官記得。
”太後點了下頭,她說這句,既非反問,也非嘲諷,而是篤定。
可她的話語卻無一絲緩和,反倒越發的嚴厲,“既是記得,為何卻又首鼠兩端,左右遲疑。
” 皇位更替,最怕的便是清算。
趙梁是上皇身邊的近侍,再沒有人比他更知上皇與陛下間的齟齬,說是生死之仇,毫不誇張。
陛下即位之後,為免天下之議,暫且不好朝上皇下手,可要清算他這小小的宦官,不過是舉手之勞。
趙梁連月來,日夜驚懼,唯恐哪一日便大禍臨頭,直至今日,太後娘娘來召。
“小的有罪,小的有罪!”趙梁到底是在太上皇身邊經過事的,他驚惶交加的連連叩首,卻也猜到。
若非有用,太后斷不會將他召來說這一通,他叩首的動作微微一喚,口中的請罪,也變成了:“小的願為太後娘娘效勞,以贖己罪。
” “與中官說話,就是爽快。
”鄭宓說道。
趙梁便知他猜對了,也不敢抬頭,徑直道:“請太后吩咐。
” 鄭宓看著白玉瓶中的白梅,不知怎麼竟走了神,想不當以白玉瓶盛放梅花的,都是白的,太素了些。
趙梁戰戰兢兢地候著,鄭宓終於開了口:“近日議論了不少鄭家那樁冤案,你便說說吧。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