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麼也沒說。
"你生氣了?"梅瑰問得小心翼翼。
我苦笑道:"一百年來,這是第一次有人為我做好事。
我怎麼會生氣呢?" 我快速收拾停當,和她一起來到客廳。
梅瑰打開門,一個和她年紀相仿的姑娘走進來。
經過梅瑰的介紹,我知道她叫楊槐,兩人的太婆是親姐妹。
我立刻明白過來,和梅瑰在刺激和瘋狂的間歇,她曾經提過母系一脈世代相傳的神秘力量,而楊槐也是這支血脈中的一員。
我懷疑楊槐身體蘊藏著何種巨大能力,然而她們的家人一定告誡過保持低調的重要性,和梅瑰一樣,從楊槐的外表看不出絲毫線索。
楊槐穿著式樣簡單的白色襯衫和黑色筒褲,然而袖口處的三葉草刺繡,以及紐扣上的亮片又讓她顯得個性而別緻。
微卷的粟色長發柔軟篷松的披散著,只有一個鑲著小碎鑽的頭飾別在耳邊。
梅瑰和她在長相上並無太多相似,楊槐高挑王練、梅瑰嬌小溫順,但兩人站在一起卻和諧平靜,看上去既保持幾分成熟女人的千篇一律,卻也固執得用細微差別訴求與眾不同。
楊槐聽了梅瑰對我的介紹,挑挑眉頭,笑著說:"頭回見你家裡有個男人,哪兒找的?真信得過啊!" 我猜測梅瑰生命中的男人並不多,即使有也更像過客而非男友。
想來找到一個男人相信並且接受她能看見鬼魂的事兒,應該不會很容易。
我心裡有一絲竊喜、一絲得意,梅瑰和我就永遠不會有這樣的問題。
如果,有我們倆的話。
我看向梅瑰,她彷彿預見到楊槐的反應,也不回應,倒杯茶放在楊槐面前,做個請的手勢。
楊槐笑著拿杯,"你怎麼了?多大的事兒,跟我來這套。
我就不愛這個,梅瑰,我們開門見山,你打了幾次電話找我,應該不僅僅為了請我喝茶吧。
" 梅瑰低頭續水,"你很忙,能請到你不容易。
" 楊槐也不多說,只是靜靜等著。
梅瑰指指我,做個顯而易見的手勢。
楊槐吃了一驚,上上下下仔細打量我,半響過後,才抿著嘴角連連擺手道:"先別來這套,我可不管你給自己攬了什麼事兒。
難道你看不出這樣做有多荒謬嗎?親愛的梅瑰,你的固執可真是......真是......哎......" 梅瑰點點頭,"我知道,但我遇到這件事、遇見他。
" 楊槐直直看向梅瑰,"你忘了從小到大怎麼教你的,這不是你的責任。
" 我不知道她們在說什麼,但可以猜到兩人知道彼此擁有的神秘力量,並且也明白這力量對於她們的成長不會有很大幫助。
"責任?楊槐,現在和我說這個?你也許漠不關心,但你並不愚蠢。
"梅瑰兩手捏成拳頭,和她對視幾秒。
最終還是楊槐撇開目光,從鼻子哼了聲,喃喃道:"愚蠢?"她看上去完全放鬆,躺倒在沙發上,過了一會兒竟然開始低聲唱起歌來。
我聽不清楚歌詞,梅瑰卻顯然很熟悉。
她走上前抱抱楊槐,感激地說道:"你是好姐妹,今後你要是遇上什麼麻煩,告訴我。
我一定會幫忙的。
" "我,"楊槐指著自己,言之鑿鑿說道:"不會有麻煩。
" 梅瑰又向楊槐身上蹭了蹭,道:"對,我也覺得你不會,但萬一有的話,一定來找我。
" 楊槐開始還綳著臉,在梅瑰的不斷討好擁抱下,最終還是翹起嘴角。
她回抱了下梅瑰,說道:"真拿你沒辦法,好吧!如果我有麻煩,會找你的。
" 梅瑰的眼睛亮起來,問道:"如果你沒有麻煩呢?" "那可不就阿彌托福,皆大歡喜!" 我坐旁邊聽著看著,雖然有很多話想說但卻識趣地保持沉默。
直到屋內的氣氛輕鬆下來,她們姐妹聊完,我這才插嘴道:"所有這些都是因我而起,能告訴我怎麼回事兒么?" 梅瑰看向楊槐,看她沒有反對的意思,這才對著我說:"這個家裡,我充其量只是個能看見魂魄的靈媒,但楊槐卻是真正的女巫。
" 我一臉震驚,"什麼?" 梅瑰滿臉期待地看著楊槐,對我說:"她會施咒,希望也會解咒了。
" 我這才明白過來,腦子裡湧現成千上百的問題。
可是忽然間,我發覺周身的氣息在改變,非常模糊、令人費解,甚至自相矛盾。
梅瑰和楊槐顯然也感覺到了,紛紛直起腰身,驚訝地盯著我的方向。
我暗道糟糕,叫了聲:"嗯?梅瑰?"那聲音聽起來遙遠而微弱,根本不像面對面的交談。
接著,我的身體變得透明,我可以清楚看見座位下的沙發以及靠背的圖案。
九.梅瑰我心裡一沉,雙手顫抖地抓住宋連州,卻發現除了空氣什麼也沒有。
他的人形只剩下一個輪廓,最終在我的指尖下徹底消失。
我無力地放下雙臂,看向楊槐。
她一副嚇壞的樣子,不知道是親眼目睹宋連州的消失,還是因為我臉上絕望的表情。
楊槐艱難地吞咽一下,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不知道。
"我捂住嘴,不想哭。
宋連州的消失只可能是因為在他身上的咒語以某種方式仍然影響著他。
也許是因為午夜、也許是因為清明,兩個世界之間的界限比以往任何時候都稀薄。
楊槐坐到我跟前,摟住我不停安慰,問道:"我們知道是誰詛咒他嗎?咒語是什麼?" "我只知道一個叫鄭妍的女人。
哦,她還有一個妹妹叫鄭妤。
"想到他以前的未婚妻,我心裡一絲苦澀,但隨之拋開,嫉妒一個死了很久的女人太愚蠢。
楊槐緊握我的手,"好吧,你得告訴我前因後果。
事無巨細,不能漏掉一點兒細節。
" 我擦擦眼睛,從學校掃墓第一次看到宋連州開始,前後不過三四天而已。
不知怎的,和楊槐一點點訴說和宋連州的點點滴滴,讓我覺得彷彿兩人認識了一輩子。
我非常希望能夠幫助他,然而,為那些已經死去的靈魂打開門界是一回事,但解咒是另外一回事兒。
我們不知道他在哪兒,更不知道他去了哪兒,楊槐就是想拼湊處一個可能有效的召喚咒語都不可能。
忙碌了一個晚上,兩人卻沒有太大收穫。
黎明時分,灰濛濛的天空下起雨,黑色的烏雲低垂在壓抑的天空中,天氣完美地反映我的心情。
我來到廚房,為大家準備些早餐,雖然我一點兒胃口都沒有,但楊槐不能不吃東西。
忽然,前一天宋連州消失時空氣涌動和扭曲的情形再次出現,我身形有些搖晃,趕緊抓住桌子掃視房間,宋連州果然出現在廚房中央。
我飛快跑過房間,"天哪,我一直很擔心!你沒事吧?" 宋連州緊緊抱著我,好像永遠不會鬆手,"我很抱歉,很抱歉。
" 楊槐也聽到聲音,從屋子裡衝出來,臉上綻放巨大笑容。
"你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