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零碎嫁 - 245

阿牛拿著鞋子回藍橋,不見金素人影,但聞金素的哀嚎聲。
一聲短,一聲長,一聲粗,一聲輕,還能聽見砰砰的撞擊聲。
阿牛忍不住眼圈一紅,他立在天井下,沒有循聲而去看情頭,而是放下鞋子,轉去廚房煮雞蛋。不用猜,這砰砰聲,是金素拿頭撞牆壁、衣櫃時發出的來的。
顧微庭往藍橋送禮,也就是說到了點蠟燭那日,甄鈺會回來藍橋,金素既怕見甄鈺,又渴望見甄鈺一面。怕甄鈺瞧見自己的狼狽,這幾日毒癮一發作,她便把自己困在屋裡頭。
如今還無計能讓一個毒癮發作的人平靜下來,金素讓自己身體疼痛,皮膚流血,只能挽回一點理智,可一旦疼痛止了,和發瘋的猛獸無異。
一針成癮,欲絕不可,不能正常過日腳,有好幾回金素抗不住毒癮發作,袖著二、叄毛錢去戳藥水,戳完便會抱頭流淚,口喊後悔,發誓在四肢腐爛前要親手了結呂江年,永不讓甄鈺知道這件事情。
金素在屋裡折磨了自己半個小時,出來時臉無人色,渾身是汗,手臂與脖頸上翻開的皮肉流了幾點紅,而額頭上有一團青紫色,被散下的頭髮遮了去,阿牛還是瞧見了,他拿著剛剛煮好的雞蛋,包上一層薄紗,遞過去:“敷一下吧。”不多嘴說一句有關藥水的事。
金素精神罔罔,在日光下露出凄涼之色,腳略斜,走到石凳邊坐下,發了一會兒呆,接過阿牛的雞蛋,往嘴裡一塞:“敷了也是會留下疤痕,到時候拿粉遮遮就好了,還是先填飽肚子吧。”
吃得著急,被乾巴巴的蛋黃噎住喉嚨,呼吸不暢,方才沒有血色的臉,頃刻間有了一絲紅潤之色。
阿牛急得甩手頓腳,直接從井邊的水盆里掬水給金素解噎,金素搖手拒絕,捂住胸口,努力吞幾口唾沫潤滑喉嚨。如此也是個好方法,沒一會兒噎物就進到肚子裡頭了。
嘴裡吃著雞蛋,眼梢有意無意地抹到了地上的鞋子,金素問:“鞋子怎麼回事?”
“顧二爺說大姑娘給了鞋錢,不算是送的,所以我就把鞋子拿回來了。”阿牛把掬來的水潑到一邊的花草里。
算他顧微庭知禮,金素聽罷冷笑一聲,視線從鞋子上移開,投到阿牛身上,她的手指有節奏地敲膝蓋,足尖有規律地點地。
阿牛不知金素為何突然望住自己,難不成是臉上有髒東西,他撓頭摸臉一陣,沒從頭上弄下髒東西。
觸著一團榆葉梅的香氣,金素突然停止敲膝蓋,趁手捉住阿牛的手腕,問:“顧二爺突然點蠟燭,而那呂家突然安靜下來,不知道為何,我心裡頭不大安。阿牛,你這幾日信息不靈啊,沒有探到有關呂家的事情嗎?”
“只探得一些,前段時日他忽然與段家走得近,然後就沒有什麼動作了,足不出戶,乖乖歇息。”呂江年異常安靜,尤其是這幾日,安靜得彷彿沒有這個人似的,阿牛也覺奇怪,借著是跑當小鬼的身份,出入各戶人家偷探消息,也沒探出一點有用的東西,呂江年委實沒有一點形跡。
呂江年與段家走得近這件事情金素是知道的,呂江年想拉攏段家,一起對付顧微庭,可除了這件事情,就沒有別的事情了,這讓金素更覺得奇怪。
一個存有自私自利之心的人突然安靜下來可算不上是什麼好事,倒不如一直發瘋,瞧呂江年白里泛紅的面孔,似乎也不是個短命的。
金素眼睛霎一霎,一連迭聲說不對勁,沒魂少智走到廚房,抽出柜子里的一把尖刀,換了一副可怕的面目,氣噓噓地道:“既然這樣,不如我早些把他殺了,先絕後患。”
“你不要嚇煞我!”一見此舉,阿牛慌得手足無措,趕過去奪下那把刀,往痰盂中一丟,連嚇帶騙,懇求金素暫行不動,“你能做到殺人處處要做得結實幹凈,不留一點痕迹?”
阿牛身材藐小,力氣卻大,刀子被奪去的那刻,金素也往後倒了一步。
“殺了直接對接丟進黃浦江里就是,我粗細生活都能做,難不成做不了這種事情嗎?就算做不得結實幹凈,留下痕迹又如何,橫豎是要死。” 金素氣鼓著嘴,倚在一根柱子上不動。
阿牛眼裡落淚,伸手過去使勁捂住金素的嘴巴,不許她再言一個死字:“每個人橫豎都會死,或早或晚,死得早,活在世界上的人就要消受孤零的滋味,這種滋味不好受的。”說著帶上了哭腔,“現在殺了他,打起官司來必輸無疑,吃眼前虧,徒擔一個殺人犯的惡名,他的命一文不值,根本不值得你犧牲自己。大姑娘知道了的話,會有多傷心啊。”
金素似悲似怒往柱上砸了一拳,阿牛平添了幾分壯氣:“娘姨,我們就忍一忍,也是為了大姑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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