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爵爺。”海連尷尬地笑笑,他剛要衝子爵行個禮,原本就有些僵硬的表情瞬間凝固住了。
毫無意外地,他看到了尾隨著子爵走下樓梯的方停瀾。
對方的瞳孔也盛滿意外,與其說是意外,不如說是混雜了許多種叫人分辨不明的情緒。男人握著扶手,朝海連緩緩微笑起來:“晚上好,海連。”
爵爺訝然:“你們認識?”
為了防止方停瀾又信口開河鬼說鬼話,海連趕緊搶先一步道:“認識,我鄰居。”順便給方停瀾甩了個警告的眼神。
“嗯,我就住在海連樓下,”方停瀾也順著他的話說,“我來久夢這段時間,海連幫了不少。今天居然在這裡碰到了,真巧。”
“確實巧。”海連磨牙。
可惜老夫人既沒看到海連的眼神也沒聽清青年牙縫裡擠出的腔調,她一臉驚喜,彷彿孤僻的幼子總算結交了朋友,熱情招呼道:“那客人正好一塊兒吃飯吧,晚上我叫一輛馬車送你們一塊回去。對了老頭子,我之前就說小語肯定了解她哥哥,喏,你看多合身呀。”
“不錯不錯,”老爵爺走下來,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他摸著下巴上那一縷保養良好的鬍子點頭,“合身,也合氣質,腰再挺一些。”
海連動了動嘴唇,他既沒辦法卻了老夫人的好意也沒法不聽老爵爺的話,最終無奈地依言直起了肩背,點頭答應了晚餐邀請。青年渾身不自在,努力不去看旁邊那一道帶著灼灼溫度的視線,乾脆轉身去問老夫人:“我試完了,可以換回去了吧?這麼貴重的衣服,一會吃飯弄髒了也不好。”
“去吧。”老夫人滿意極了,她眸光明亮,看著海連時輕聲感慨,“說起來克里奧的衣裳我好像還留著幾件,一會你都帶回去吧。”
“別別別,泥巴區的人穿得太好容易被搶劫,你們去飯廳,我換好衣服就過來。”海連連忙擺手制止,他連退幾步朝內室走去,經過方停瀾身邊時忽然一抬手拉住對方的胳膊,“你跟我進來一趟。”
方停瀾沒料到這一下,他被海連拽得趔趄一步,幾乎是踉蹌著歪進了房裡。他剛一站定,海連便關上房門,徑直問道:“你來這裡做什麼?”
“正事。”
海連明顯不信。
“真是正事,老爵爺知道我要你幫我殺的那個人的線索,我就過來打聽打聽,”方停瀾解釋,“沒想到你也在。”
“真的?”
“真的,詳細情況一會晚飯後我跟你細說。”方停瀾笑得一臉真誠。
海連皺起眉,對方信口開河的時候太多,他仍然半信半疑:“姑且算你沒騙我,出去吧,我換衣服。”
“倒是你騙了我,海連。”
“我騙你什麼了?”
“你之前跟我說你家人都死了。可如果我剛剛沒聽漏的話……”方停瀾指了指海連身上的衣服,“小語是你妹妹?”
青年臉色在燈光下變了一變,隨即強壓下來,語氣生硬地答道:“我沒有妹妹。那是子爵夫婦的女兒,跟我沒關係。”
“是嗎?”方停瀾也不點破,反而感慨道,“看來這位小姐很喜歡你了,才能裁製出這麼貼身的衣裳。”
海連垂眸看了眼身上,眼尾那道淺白刀痕微微一抽:“……大概是吧。”
他也懶得再趕對方出去,匆匆脫下新衣,剛想隨手一放便被方停瀾接了過去,男人溫聲道:“明明很珍視,何必為了跟我賭氣裝不喜歡?我幫你疊好。”
海連喉頭一哽,心裡愈發說不出什麼滋味,乾脆咬著嘴唇不接話,扭頭拿舊衣裳,結果他剛把雙手從袖子里伸出來,身邊那隻東州狐狸忽然又開了口。
“你一直都對我抱有敵意,是因為那場海戰里灰沙死了的原因嗎?”
海連聽見這話時手頓了頓,他先拉好袖子,整了整衣角,才回答道:“不是。”
話音剛落,方停瀾便覺胸口一沉——對方猛地轉身按住了他的前襟,同時腳下一個勾絆,方停瀾沒能掌住平衡,向後栽坐進了一張靠牆的軟椅里,支撐的舊木驟然受力,發出尖銳的吱呀聲響。
“方停瀾你有完沒完!要不是因為外面那兩人不喜歡看到我佩刀,我今天手上什麼傢伙都沒帶,我今天非——”
“噓,小點聲。”
這四個字頓時把海連滔天的火氣給按了回去。
方停瀾靠在椅背上,仰頭望向海連——如果不是對方目光里含著冰冷的怒意,這確實是個曖昧極了的姿勢。他保持著這個姿勢,挑了下眉:“你還沒回答完我的問題。”
“我說了不是因為灰沙。”海連說。
“那因為什麼?”
“我討厭你的笑。”
“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