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帶你進入皇宮,之後的事情,就全看你自己的了。”
西莫納也換上了節日里才會穿的盛裝,彷彿他才是今日要登基的那一位。平心而論,伯爵的長相併沒有人們印象中讒臣該有的聳肩佝背,諂笑尖嘴,男人年近四十,身材保養得宜,眉目間似乎還有年輕時從軍的痕迹——也難怪他當年能求娶到那位家世顯赫的髮妻,又能奪下南朵夫人的芳心。
海連活動了下胳膊,覺得不是很便利:“能允許我混進去后把外套脫了嗎?”
“只要行動順利完成,一切都由您自便。”
“方停瀾他們呢?”
“他們在玉蘭港等你,”西莫納答道,“是艘紅漆的三桅快船,保證能在二十天內抵達遲錦城。”
海連點了點頭,表示記住了。
“你很思念故鄉嗎,東州刺客?”
“不怎麼思念。”
“那為何要回去?”西莫納向他伸出手,“我可以雇傭你作為我的侍衛長,待遇你儘管提。”
“還是算了吧,我一向自由自在慣了,最怕你們那套規矩。”
聽見對方的拒絕,西莫納也並未表現出不悅,男人從善如流地頷首:“可以理解。”門外響起了馬車牽動的聲音,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出發吧,皇宮盛宴馬上就要開始了。”
第73章開幕(一)
99.
“我們也可以出發了。”周不疑敲了敲方停瀾的門。
使館外的天空已經被夕陽染成了通透的紅,隔著幾條街也能聽見茶琴手此起彼伏的奏樂聲。明明當時和他約好的是一起來過海神節,沒想到最後卻過成了這個樣子。方停瀾苦笑著,將最後一封文件裝進行李箱中。
看管的守衛們撤了大半,剩下的人則負責將三人與他們的行李送往玉蘭港,沿路都能聽見茶琴聲在空氣中飄蕩,時不時就有從陽台上灑落的花瓣與彩帶飄進了車窗,周不疑一路興緻勃勃,起碼有三輛與他們擦肩而過的馬車上的姑娘朝他拋來了花束。
“你們倆怎麼回事,總算能回東州了,臉色居然跟死了老娘似的。”周不疑將花束丟給了對面的兩人,“拿著。南境的規矩,海神節人人領口都得別一朵花。”
方停瀾接過花束,卻只拿在了手中:“我想到回去要忙的事就頭疼。”
周不疑朝他擠擠眼睛:“我看你不是因為這個頭疼,你是在擔心你家那位小美人吧?”
方停瀾抬了抬嘴角沒有回答,反而轉了個話題:“要真論南境規矩,今日我們出海冒犯海神,是大凶之兆,沒準神靈降罪,我們直接覆滅在海上了也未可知。”
旁邊的秦唯玉聞言臉色一僵,倒是周不疑看著他這副怯畏模樣哈哈大笑,他伸了個懶腰:“放心吧陳王殿下,東州人信的是若水之君,他們南邊的海神如果想來我們的降罪,先跟若水君打一架再說。”
三人說話間,馬車正好經過大劇場,方停瀾在一片攢動人頭中看見了他曾經的作家鄰居。去年這個時候還在犯愁自己下一頓飯錢的年輕男人如今穿著正裝,在劇院門口意氣風發地歡迎每一位來賓,很快有入場的貴賓向他攀談,奧布里安拘謹地微笑著,向前邁出了一步。在他旁邊那副巨大的湛藍色告示牌上,用油漆塗刷著幾個大字。
全新喜劇《兩個盜賊》,今日開演。
——遙遠的蘭黎塞有兩個盜賊,他們是一對搭檔,也是一對戀人。
——從北方來的大富豪,傳說他在西陸的土地比龍息王的疆域還要遼闊,金幣比濯金王朝的國庫還要多。
——富豪唯一的心病,就是他二十年前丟失的女兒,他在城中廣立告示,如果有人能找到他的女兒,他將有一大筆財富相送。
——三天之內,一千個女兒和他們的養父母出現在了富豪的面前。兩個盜賊手拉著手,也在裡面排著隊。
有西莫納伯爵作為通行證,海連幾乎是毫無障礙的進入了緹蘇皇宮。他將制服外套隨手丟進花叢,靈活地翻上了房梁。在璀璨的水晶鯨脂燈的照耀下,整個皇宮室內燦如白晝,衣香鬢影的宴會大廳內,西莫納伯爵正在邀請一位貴女進入舞池,他挽住女人的腰,視線若有似無地向房樑上掃了一眼。
“您在看什麼?”
“我似乎看見了一隻小麻雀。”他答道。
貴女嬌笑著:“您真會開玩笑,皇宮內怎麼會有麻雀,如果真有禽鳥,也該是庇護緹蘇的那隻不滅鳳凰。”
“您說的極是。”伯爵微笑著踏出第一個舞步,另一隻手微微打了一個手勢,便見原本守在宴會廳內的幾名侍從無聲離開。
金碧輝煌的殿堂中,只有一處地方沒有被鯨脂燈所照亮,那就是琥珀王的寢殿。寢殿門口本來有兩名守衛,海連在凹角處等了一會,就見到西莫納的侍從從走廊的另一邊趕來,首領沖那兩人吩咐了幾句,那兩名守衛便跟著侍從離開了。人影消失在長廊中的一瞬間,海連已經閃身來到了寢殿之中。
房間內空無一人。
刺客收起匕首,借著室內的微弱燭光打量著緹蘇國王的卧室。泥巴區的童謠中,這位琥珀王是被調侃的最多的對象,人們編來嘲笑他的歌謠多的數都數不清,就連剛會說話的孩子都能唱上一句“紅髮猴子不上樹,偏偏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