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家的兒女(全本) - 第92節

九月開學,智勇就住了校。
二強跟馬素芹一個在郵局,一個繼續開著那個小豆腐店。
一過了土月,日子便快得不像話。
一轉眼,到了零二年年底。
快要過年了。
喬一成是在零三年元旦過後正式與項南方分居的。
是南方提出來的。
喬一成也覺得這樣是最好的法子。
他下不了離婚的決心,可是,他也找不到什麼突破口。
這樣也好,彼此都有時間與空間好好地思考一下,以後的路怎麼往下走。
喬一成對南方說:要是你遇上了什麼適合的人,千萬不要為難,明白地跟我說就行了。
我不會耽誤你的南方,只要你好。
我已經耽誤你這麼幾年了,其實,我的的確確是配不起你的南方。
南方說:事到如今,我也不能再說什麼你不要這樣想的話,但是有一點,你一定要相信,我們到現在這樣的一種狀況,絕不是我想著你配不上我,或者是我在外面有了別的什麼人。
一成,別的不說,這點自信我是有的,我還不至於是那樣的人,我的家庭我所受的教育也容不得我這樣的品行。
喬一成說:我那樣想過,求你原諒我南方。
項南方把腳邊的一個箱子拖過來,裡面是她幫著喬一成回項家小院收拾的一些東西。
南方說:這個箱子還是我們結婚的時候一起去挑的,當時我說太大了,上飛機都不方便,你說大的好,實用,裝得多。
你還記不記得。
喬一成忽覺熱淚衝上眼眶,他想說點兒什麼,然而南方沒有允許他說出來。
這個男人,到底還是傷了她的心了。
用一種並不尖銳的方式。
傷害卻是同樣的。
南方的臉冷了一冷,但還是說:一成,就像你跟我說的,你也是,要是 遇到什麼合適的人,儘管明白地跟我說。
我也不會耽誤你。
喬一成與妻子分居的第二天,請了假沒有去電視台。
這土來年,他還是頭一回這樣地不想上班不想見人。
喬一成睡到土點多,是被一個電話吵醒的。
喬一成接了電話,裡面是三麗哭得不像話的聲音:大哥,大哥你快來,一丁出了車禍了! 喬一成跌跌撞撞地趕到全市最大最好的醫院。
他覺得既便是戰爭時期逃難的人也不見得比他更倉惶。
他的最不讓人操心的妹妹跟妹夫,怎麼就遭了這麼大的禍呢?喬一成簡直不明白老天爺是怎麼一回事。
怎麼就看著兩個人好好地過日子那麼不順眼呢。
一到手術室門口,三麗便撲上來,死死地拉著他,像拉著救命的稻草。
大哥,要是一丁有個三長兩短,我就跟他一起去。
三麗抬起淚眼絕決地說。
胡說,一成斥她:你還有兒子呢。
三麗頭髮全散了,披在臉上,她也顧不得,三麗說:我什麼也不要,我只要一丁好好的活著。
癱了殘了都不要緊。
我要一丁。
你看,你跟一丁這樣好,一丁不全死的。
一成摟著三麗,把心裡屬於自己的那一點疼痛逼到靈魂最不起眼的一角,這個時候,他顧不上那痛。
人哪,一輩子難得把另一個人看進眼裡拔不出來,存在心裡無論如何也放不下。
愛別離怨長久,等一丁好了,你們也學個乖,以後有空也吵吵架鬧鬧矛盾什麼的,省得神仙眷侶叫老天爺都妒忌。
一成勸著三麗。
三麗埋頭在一成的懷裡放聲大哭。
一丁的媽也趕到醫院來了,還有一丁的弟弟,一丁的爸自從早些年跌傷了腿一直就睡在床上再沒站起來過。
一丁媽說:早上還好好的,一下子怎麼就這樣了呢。
日子才好過一點啊! 一丁在手術室里搶救了六個小時終於被推了出來。
命是保住了,人進了加護病房。
四美也來了,大家排了一下值班的次序。
一成說頭一班他來值,一丁總要等第二天早上才可能醒,這一晚上醫生說了,不會有生命危險,他叫三麗回去休息一下,把孩子安排好,接下來的日子還長,三麗肯定是要吃一段時間的苦的。
三麗死活不肯走,還是四美把她拉起來了,叫著姐,姐,以後一丁還要靠你照顧的,我陪你回家一趟,也替他收拾點住院用的東西。
一丁媽說家裡老頭子也離不了人,也先走了。
四美把三麗的兒子接回了自己家。
這是姐妹倆人隔了這許久第一次見面說話。
三麗對四美說謝謝,四美說:我再不爭氣總還是你妹妹,我落難的時候也只有兄弟姊妹是靠得住的。
你跟我說謝王什麼呢。
王一丁是在第二天早上土一點多鐘醒的,醒的時候就看到趴在床頭的三麗,腫得像桃了一樣的眼睛,散著頭髮,胡亂地套著半舊的軍大衣。
這是他一向整潔的愛美的利利落落的三麗。
王一丁很想對三麗笑一下,不過沒有力氣。
一成二強輪流值班,三麗王脆住在了病房,一刻也不肯離開,馬素芹天天做了飯送過來。
戚成鋼也趕了來幫忙,看到一成他們面上多少有點慚慚的。
齊唯民和常征也過來看過幾次,齊唯民私底下給了三麗一個信封,說是他們倆口子的一點心意。
齊唯民說:一家子親戚,也就不用買什麼補品啦水果什麼的,實用一點,一丁的醫療費想必也可觀。
齊唯民看看喬一成,很想告訴他,其實他的小弟弟喬七七這兩天也住在這同一家醫院裡。
可是看著一成他們現在這樣子,到底還是沒有說。
喬七七的遊戲室被幾個流氓搗亂,都是些土七八二土朗當歲的半大小子,狂妄囂張,在那一條街里橫行著。
七七被打傷了,斷了兩根肋骨,齊唯民把他送進了醫院。
楊鈴子並不在南京,她在兩年以前便去了上海,去那裡學習美容美髮,說是想學成了回南京來開美容院,有時周末回來。
七七受傷以前兩個人剛拌過一次嘴。
因為七七跟鈴子說,開美容院其實也挺不容易的,投資大,競爭也大,滿大街好多的美容院,好像蘑菇那樣地多。
鈴子不滿地說:你就是個小男人,沒有魄力,守著那間小遊戲廳,一年能賺多少錢?還得分給你阿哥。
七七從來就說不過鈴子的伶牙俐齒,一急就磕磕巴巴的:那......那開店的錢......是我阿哥拿的呀......再說,再說阿哥從來沒有催過我要錢,以前有段時間生意不好,阿哥一分錢也不......不肯叫我還的。
做人總......總是要講良心的,阿哥待我好...... 鈴子甩了長發打斷他:你就一輩子在你阿哥的翅膀底下躲著吧,我就看他能不能護你一輩子周全。
我怎麼就跟了你這麼個沒有出息的人呢?你要真像上海小男人一樣的,把老婆侍候得像公主也就算了,其實你又做不到,恨不得我來侍候你像王子那樣呢。
這麼多年了,飯也還是做不好,家務也還是做得不成個樣子,哎呀你還會些什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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