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出來啊。”可可來了興趣,“那你更需要語言上的安慰還是精神上的支持?”
“都不需要。”
“認真的?”
“對於無法理解我的人給我的安慰,我寧可不要,而理解我的人,根本不會給我什麼安慰,只要相信我就夠了。”克里斯嗤了一聲,“你在心疼我嗎,突然良心發現了,在我們分手四年後,Coco?”
“你想多了,如果你真在十五歲,說不定我還會心疼你,現在的你,用不著我為你錦上添花。”可可失笑,說不了幾句,這一開口就是老C羅了。
“那是你的遺憾。”他的驕傲與自信溢於言表,“不是我的。”
“是,是,我的遺憾,我不僅錯過了世界第一的球員,還錯過了第二第叄的球員。”可可划拉了幾筆,“最後一個問題,向十五歲的克里斯,你希望收到什麼樣的禮物,當你下了手術台睜開眼睛的時候。”
“全新的自己。”克里斯的語氣輕描淡寫,他的思緒彷彿穿越回了色彩駁雜的少年時期,那時候他還是個瘦巴巴的鄉下孩子,與周圍的一切都格格不入,“我的健康和勝利,還有家人,他們是我的全部。”
“無意冒犯,我是說實際的東西,比如任天堂遊戲機或者貝克漢姆的簽名球衣之類的?”可可聽的直皺眉頭,他說的東西太抽象了,這可能是頂級球星的通病,總不願意將自己的理想具現化。
“傻丫頭。”她聽見克里斯似乎低聲罵了她一句,然後掛了電話?
就這?
就這?
可可對著已變成忙音的手機,一臉懵逼。
她可能就是和克里斯們犯沖吧。
(七)
總裁似乎被她氣得不輕,一天後在ins上發了條文:如果你曾夢想為世界數百萬人效力,現在你的機會來了,在家隔離,為了世界#staysafe#playinside#playforthe world
還配了一張他坐在健身器材上,自我感覺良好,實則並不的照片。
可可:…真是沒眼看(﹀_﹀”)
她順手給克里斯點了個小心心,然後安靜如雞地開始隔離生活,反正他也沒趕她出門,小薄荷那邊她也沒繼續過問,他有家人和朋友在,再不濟還有醫生,就像克里斯說的,也許他真的不需要她,否則也不會在她面前故作一切安好,她更沒必要按著頭鼓勵人家,以免傷到少年輕飄飄沉甸甸的自尊。
她讓助理訂了一台PS4 pro,安裝好FIFA20再寄到馬德里,等小薄荷手術后,他就能有一台新的遊戲機了。
我是真的很棒棒。可可吹著口哨,一邊發著消息,一邊給泰勒打電話。
“恭喜啊mami,你度過了如此艱難的時刻,現在他們終於知道真相了,Who is the snake now~”
“Coco,說實在的,我已經很難對這事再起什麼反應了,我這幾年經歷得夠多了,今天我的經紀人電話都快被打爆了。”泰勒在一邊嘆息著說,“你好像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我時常會想你是吉普賽人派來的嗎?”
“天啦嚕我當然不是,不過我買通吉普賽人的資本還是有的,你知道的,Tay,我一直在說,真相總有公之於眾的一天,我不怕和任何人打交道,他們想一直欺負我的Tay,去他媽的,想都不要想。”
“你的意思是…哦…哦…”泰勒一連說了兩個哦,她聽見她急促地抽氣聲,“我不知道該怎麼說…Coco…這太…”
“我希望你能不被那段陰影所困擾,我們的煩心事兒本來就夠多了,他們選擇沒完沒了的為難你,指責你,把你和我都說成bitch,那我們就看看誰才是bitch吧。”
“你本不用為我做這些的…”她聽見泰勒哽咽著說,“我可以不向任何人證明,我知道我是什麼樣的,我的朋友們知道我是什麼樣的,我覺得就很好了,最艱難的日子已經過去了。”
The world moves on another day another drama.But not for me all I think about is karma~可可在床上打了個滾,“是時候讓壞人嘗嘗滋味了。”
(八)
疫情期間的生活無聊極了,除了閑在家裡無事可做,可可一邊等著跨國包裹,一邊在推特上轉發聲援霉女的推,一邊練著瑪麗·海倫·鮑爾斯的《美麗芭蕾》,體重不增反降了。
可喜可賀。
可可沖完澡拿起手機,發現有十幾個未接電話,都是陌生的手機號碼。
?
?Con quién hablo?她給對方打了回去。
“很抱歉打擾你,我在找CocoWhite。”對方的聲音聽起來像是中老年婦女的偶像之類的人物。
“我就是,您是誰,有什麼事找我?”
“我是馬競的主教練迭戈·西蒙尼,你應該知道我,我們見過幾次,但沒有機會說上話。”
“西蒙尼教練?”可可戰術撓頭,“我犯事了?”難道本可可借住總裁的房子事發了?沒道理啊?這事和馬競有什麼關係?
“不,當然不是,您目前在馬德里嗎?”
“是的,我在馬德里。”可可大方地承認了。
“我知道這要求對您來說有點過分,但如果您方便的話,能來綜合醫院一趟嗎,克里斯蒂安想見你一面。”西蒙尼教練本應中氣十足的聲音格外低沉,“他的家人因為封鎖無法進入馬德里,很難見他最後一面了。”
最後一面?!
“說清楚點!”可可抓起外套就去了車庫,“我兩個星期前才去醫院看了他,他那時候還能正常踢球,什麼叫最後一面?”
“克里斯他全身的器官都在迅速衰竭,我們也沒想到會這樣。”
可可趕到病房時,原本意氣風發的少年渾身插滿了管子,他隔著窗子,似乎沖她笑了笑,礙於呼吸機的作用,沒能笑得出來。
“不是說手術就可以嗎?”可可質問著醫生,“想想辦法救他不行嗎?”
“我們給他做了手術,但情況不樂觀,他的狀況依然在繼續惡化,我們沒有辦法了。”
“這是什麼傻逼醫院?他兩個星期前還能好好的踢球你們現在告訴我他要死了!”可可咆哮道,“我要帶這孩子轉院去紐約。”
“不行,CocoWhite,不要說西班牙,就算是馬德里城都已經封了,何況克里斯蒂安的身體支撐不住長途跋涉的。”西蒙尼遺憾地望著他,“我很感激你冒著危險來看他,我之前對你的看法是大錯特錯的,你完全配得上安東尼,或者菲利克斯,或者這個世界上任何出色的球員。”
Fuck You!可可面無表情地走進病房,醫生跟了進來,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你的情緒不要太激動,對病人也不好,他現在隨時可能離開我們。”
“我知道了,讓我陪他一會兒吧,他現在能說話嗎?你們總不至於連話都不讓他說吧。”
醫生本想拒絕,後來搖了搖頭,為克里斯蒂安取下了口中的呼吸機,看他的生命體征還算穩定,囑咐了可可幾句后,離開了病房。
他也許能活一小時,也許能活十小時,也許能活到明天,也許會有奇迹出現,他會好轉,我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只能寄希望於上帝。
寄你妹。
(九)
“你好啊,小薄荷。”可可來到他身邊,“剛才看見外面的老頭了嗎,你們主教練,我跟他打了個賭,等你好了,他親自開車來接你,你不會讓我輸給他吧?”
“按理說,我更應該向著我的教練。”男孩的聲音比剛出生的幼貓還不如。
“嘿,他可不會給你冰激凌和糖。”可可挑起了一邊的眉毛,“你總該記得我的好處。”
“是,我記得,我還欠你一場比賽。”他勉力抬動著手指,“很抱歉讓你看到現在的我。”
“現在的你怎麼了,我看看,少鼻子還是少眼睛了?這不一個都沒少,有什麼可抱歉的。”她點了點他的額頭和鼻子,他哼哼唧唧地笑,躲著她的手。
“我還沒交過女朋友,在學校里也沒有喜歡的女孩。”他的眼睛眨了眨,“所以那天我是故意把球往你身上踢的。”
“我就知道。”可可促狹地笑,“是誰不懷好意啊,知不知道你在試圖挑戰西班牙國法?”
“我總會長大的,Coco,我會穿上馬競的7號,和從前所有偉大的7號一樣。”他的精神似乎好了些。
“等你長成7號,還要不少年呢,我都成老太太了。”可可頭搖的像撥浪鼓,“你現在好起來,我們現在就去約會,我帶你在馬德里市區飆車。”
“飆車,那太危險了,我只想要一顆糖,在床頭,你看到了嗎?”
“你想吃嗎?”可可剝開了糖紙,“求我啊。”
“求你了,Coco小姐。”克里斯蒂安得到了他想要的糖果,椰子味兒的,可惜不是巧克力味兒,她給他帶的糖,他留了兩顆,捨不得都吃完,剩了這最後一顆。
“我感覺好多了,事情沒有醫生說的那麼嚴重,他們用喜歡誇大事實,就像報紙一樣,多數只是危言聳聽。”他勾了勾她的手指,“我想帶你吃冰激凌,Coco,可惜我現在很難動起來。”
“這容易。”可可說,“你想吃什麼味兒的,我勉為其難幫你買就是了。”
“一個巧克力球。”他舔了舔乾澀的唇,“一個薄荷球。”
“收到。”可可起身向外走。
Coco.男孩在身後喚住她,“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對嗎?”
“當然,克里斯。”可可向後揮手,“什麼時候你進了一隊,什麼時候我再叫你想聽的。”
“嘿…”她聽見男孩不滿地小小抱怨聲。
會有奇迹的。
我即奇迹。
…
“你在市區超速行駛了,女士。”
“我會交罰單的,我有很重要的事。”
“請保持理智,女士,我們要暫扣你的車。”
“不行,還有一個人在醫院等著我,我必須馬上回去。”
“恕我直言,就算你是明星,也沒有特權,我必須秉公處理。”
“我不是在推脫,我的冰激凌要化了,現在我要立刻趕到醫院,明白嗎?”
“女士,請立刻下車…”
“看來你是不明白了。”可可冷笑,一腳油門,把正在記錄的警察甩在了身後,只留下一道閃電般的殘影。
快嗎?C羅的蘭博基尼,0~100km/h,加速只要2.9秒,開著它長途奔襲,連警笛聲都被遠遠甩在身後。
她回到病房時,冰激凌球有點化了,巧克力和薄荷部分融在了一起,不過大體還是凝固的,賣相不算太糟糕。
“小薄荷?”可可回到克里斯蒂安的病房,準備和他分享冰激凌時,護士正給他蒙上白布,準備把他推出病房。
“克里斯?”她一把揭開了白布,“明秋拉,醒醒,明秋拉,我是可可懷特,我帶了冰激凌回來,你再不起來,冰激凌就化了。”男孩的神情很平靜,彷彿不曾遇見死亡。
“懷特小姐,請您冷靜。”護士認識她,好奇又同情地對可可說,“最後的十幾分鐘,醫生給他注射了嗎啡,他沒有經歷太多痛苦。”
“他才十四歲,你記得自己十四歲的時候在做什麼嗎?”
冰激凌掉在了地上,她的眼淚大顆大顆地砸在上面,巧克力與薄荷徹底融在了一起,“對不起,明秋拉。”她看著護士再度蓋上了那張將他們分割成兩個世界的白布。
“你是明秋拉,我為什麼沒有早點想到呢。”
“對不起。”可可一陣天旋地轉,摔在了冰激凌上,她一身狼藉、跌跌撞撞地走到外邊。
對不起,為我把你當成克里斯。
對不起,為我誤以為你和克里斯一樣。
孩子,我很抱歉。
我以為你可以挺過來。
我很抱歉。
我以為我可以救你。
我很抱歉。
我以為奇迹會發生。
我很抱歉。
我很抱歉。
我很抱歉。
(九)
北京時間3月28日22時,西甲豪門馬競官方宣布一大噩耗,青訓小將克里斯蒂安
(Christian Minchola)因病不幸去世,年僅十四歲。
馬競官網透露,克里斯蒂安在13/14賽季開始加入馬競青訓營,司職前鋒,已經在這裡快踢了六年。
然而他離開的時候,家人和朋友並不在身邊,他含著一塊椰子味兒的糖果,在甜蜜中陷入了一場再也無法醒來的夢境。
夢裡,他穿上了他的7號隊服,爸爸,媽媽,隊友們,教練們,都在他的身邊,環繞著他,隊友們把他高高拋上天空。
“恭喜你,我的小薄荷。”他也看見了可可懷特,他們在她的車頂上吃冰激凌,她主動親吻了他的臉頰,眼中是馬德里夏季的盛大陽光。
他想,再過兩年他就十六歲了。
他才不捨得讓她以身試法呢。
(十)
CocoWhite是在一家酒吧被馬德里警方逮捕的,這是她二進宮了,上一次被捕還是幾年前在克羅埃西亞。
據說這次她不知為何連點了二十六杯瑪格麗特,警察找到她的時候,人早已醉生夢死、不省人事,可惜因為消息封閉,沒有媒體拍到她醉酒的照片。
調酒師聲稱他一開始根本沒認出那是CocoWhite,只以為她是個普通的失意女孩,她上來的第一句話就是,“我有一個重要朋友死了,他有可能是我未來的情人,有什麼酒能讓我忘掉他死了這件事嗎?”
“瑪格麗特。”
特基拉龍舌蘭。
甜白酒。
青檸汁。
鹽邊和青檸是據說是為了擬合淚水的酸澀和與情人永遠分離的悲戚。
“再來一杯。”烈酒入喉,同苦澀與酸楚一起,燒出白色的光暈。
More.她又幹掉了一杯,只用了一口,More.她把錢包里的所有現金都倒在了吧台上。
More.調酒師調一杯,她喝一杯,直到酒吧外的警笛聲響起,她已經連喝了二十六杯,站都站不起來,還好沒做出什麼襲警的舉動。
摔話筒的事情媒體還沒鞭屍完,超速的新聞又來了,除了關係好的幾家媒體,其餘的報紙和新聞媒體不遺餘力地大肆譴責她的行為,《太陽報》說她精神失常、《晨郵報》說她盛名之下,其實難副、《馬卡報》和《隊報》又鞭屍了她之前的幾段戀情,稱她是“世界上所有足球運動員的情人”,還有幾家小報,惡意揣測她是不是被才娶了妻子的卡卡當面拒絕了,借酒澆愁。
她看起來就那麼沒有底線嗎?
禁令解了之後,她索性搬到了納什維爾,和泰勒住在一起,反正泰勒的每處房產都給可可留了單獨的房間。
她還曾開玩笑說,“兩個被媒體詬病集郵成癮的女人住在一起,你的房子會變成魔窟的。”
Tay強勢地替她擋下了所有採訪,警告各路媒體,禁止一切記者打擾可可的生活,否則就等著對簿公堂。
可可渾渾噩噩地過了一個月,愧疚啃噬著她的心臟,她對那孩子的死沒有責任,她知道,她愧疚的不是他的死亡。
她一直在犯錯。
她一直在尋找那些零散的、熟悉的影子,就像一塊塊拼圖,讓她得以從部分中窺見全貌。
她大錯特錯。
“Taylor,我想我應該認真談場戀愛了。”
“謝天謝地,你終於回來了。”
“…別用那種老母親的眼神看我,tay,我就比你小六歲,四捨五入我們是同齡人。”
當可可和泰勒終於並肩出現在美國街頭時,記者們的長槍短炮早已按捺不住了。
“我很好。”可可笑著面對鏡頭,眼線微挑,紅唇輕揚,新剪的安吉麗娜茱莉同款帥氣短髮又A又颯,狂野又性感,彷彿她就是為鏡頭而生的,“你們並不需要我粉飾太平,我也不會說很多冠冕堂皇的話,那些話我在推特上都說過了,有需要的可以自己找。如果說這次疫情改變了我什麼,那就是我明白了一個道理。”
“人的一生會錯過很多事情…”
當時在場的很多記者對天發誓他們看到了她眼中有淚光一閃而過。
“…所以別浪費時間了,這麼多人聚在一起,活著不好嗎?”她對著鏡頭比了一個食指,“老娘要回家了。”
[我很抱歉以這種方式認識你]
[謹以此章,紀念那些離開我們的人]
[他來過,他愛過,我記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