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岫想起方才鄧安的那句話——
“公主大抵也是心急,她思念太傅……”
狗屁!她能有多謹小慎微他不知曉么!這麼個全是漏洞的爛局,她一個小狐狸精能看不出來?恐怕在她看見字條的那一刻便明了了!
來這赴約,又失手殺人,不得已找他來處理爛攤子。這一環扣一環,恐怕只有這被殺的受害人沒對上她的號!她要的是打破他兩人的僵局,要他憐惜,要他首先低頭!
他咬牙切齒:“你不僅弒子,你還敢弒兄,我看你哪一日連我也敢殺了!”
周菱躲閃著他的目光,聽到他這般點明,心反而微微地放鬆下來。若她有了權勢,比太傅還要高的權勢,那殺他也不是不可能……
但嘴上卻囁嚅著:“沒有的……”
張岫冷呵,鬆開捏著她下巴的手,坐在了椅子上。
他眉心緊皺,只覺腦子裡充的事越來越多。北涼一事還未解決,宋恆那小子他也沒教訓,如今他的枕邊人跑去殺了皇子,還一副可憐的模樣。他吐了口濁氣——
氣未吐完,少女忽而彎下身子,雙手環住他的脖子,臉貼在他頸窩處,冰涼的淚瞬間順著流到了他的肌膚上。
“你不管我了是不是……”
他聲音冷硬:“你不是說自個兒是玩物、是床伴,既這般自甘下賤,我作何管你。”
“是你。”她哽咽了一聲,“你不顧我的意願要孩子,從沒想過我要怎麼辦,我阿娘要怎麼辦。我沒了孩子,你便要掐死我讓我陪葬。你就把當成個生孩子的物件,還這樣長時間不管我,你不要我了。”
她聲音細細小小,其間夾雜了幾聲啜泣,聽得人心碎又難受。
張岫分明曉得她不是個乖覺的,自上次墮胎那事便看得出她陽奉陰違、慣會演戲,然而心中卻仍是一緊,對這小公主已是無奈至極。
“哪裡將你視作生孩子的物件了,那麼多女人,怎麼就偏得是你,還不是因為——”
心念轉到宋恆那兒,卻又逼著自己冷下來,漠然道:“你跟宋恆裝可憐去,我沒那麼大本事。”
他去扯她的手——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死也不鬆開,唇往他臉上到處亂親,哭著喊著:“我不要!我同他有什麼干係!你總這樣!我心裡只有你一個人,可你總是不信!”
他的手僵在原處。
“我是曉得這是個局,我來赴約,是因為我怕旁人知了我們的事,要在官場上攻訐你。我想讓你去解決,可他們又聯繫不上你,我更怕你覺得我在藉機纏上你,想嫁給你。”
“我怕你誤會我。”
就像現在這樣。
她嘴裡素來是沒什麼真話的,然而假話動聽,動聽得讓當朝太傅的腦子也變得糊塗。
那日他在孩子的牌位前說,要他再投生到她腹中。那會兒便沒想著放過她。
她說她心裡只有他一個,他信了便是。
他伸手攬住她的腰,語氣嫌棄:“讓你以後再作。”
周菱心跳滯了一瞬,眼淚掛在臉頰上,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怯生生地望著他:“你原諒我了嗎?”
“你還欠我一個孩子。”他答非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