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之母 - 第54節

留住最後一口勇氣,伴著空氣把它重新咽進肚子里。
我懷著無比沉重的心情,將手掛在門把手上,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壓了下去。
咔吧! 敲門聲止。
隨著推動,大門緩緩打開。
我不自覺地閉上了眼睛,嘴角還露出一絲解脫的笑意。
本以為,迎接我的會是充滿殺意的獰笑,或是見血封喉的柴刀。
可是,幾秒之後,什麼都沒發生。
我懷著僥倖睜開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壘到一人多高的紙盒子,以及紙盒後面寫滿倦意,氣喘吁吁地譚笑笑。
“好傢夥,可算是開了,我胳膊都快廢了,媽你怎麼——”笑笑正在抱怨,見開門的是我,當即愣住了。
“誒?你來了?我媽呢?” 她下意識地偏過腦袋向我身後望去,我跟隨她的視線不自然地挪動身軀,以身體阻斷她的好奇。
“若!嗯”意識到姓名從我口中所引出的一系列麻煩,我急忙清了清嗓子,結結巴巴地說:“阿姨她受了點傷,我剛剛在包紮,所以” “啊!?”笑笑聽聞當時就慌了,一步上前將我擠開,順勢把抱在手中的盒子塞在我懷裡:“媽?媽!你怎麼了?沒事吧!” “沒事,沒事。
”身後的若蘭用略顯沙啞嗓音回應。
“就是碰到了而已,出了點血,不礙事的。
” “怎麼這麼不小心啊!我看看,要不要去醫院?” “哎?沒事的,真的沒事,你別抓我腳!” 關心則亂。
雖然若蘭百般推脫,可還是耐不住笑笑的百般糾纏。
我不知道身後具體發生了什麼,不過,聽聲音推斷,若蘭是真的慌了。
兩邊聲音越來越高,笑笑明顯佔據主動。
眼看落得下風的若蘭急的都快哭出來了。
我怕笑笑尋得端倪,幾步回到客廳,放下盒子,試圖幫若蘭解圍。
“不用擔心,我剛剛都處理過了。
”我湊到笑笑身後打圓場。
“傷口其實不大,只是碰到了指甲,我都已經包紮好了。
” “對對,都包紮好了!”若蘭忙點頭附和。
“沒事的,不用擔心的。
” “真的?” “嗯嗯!”若蘭把腿從笑笑手中小心翼翼地抽了出來。
“小傷而已,不礙事的。
再說了,都已經包紮過來,犯不上去醫院,花錢多還費事” “您又這樣。
”笑笑好像被觸動心事一樣,不禁有些氣惱。
“以前家裡沒錢就算了,現在還這樣!我又不是沒錢!” “好了好了,知道你有錢,有錢也不能亂花啊,你做生意也不容易,現在掙錢多難你也知道。
你看啊” 面對自己的女兒,即便是若蘭也不免開啟母上大人慣有的模式,絮絮叨叨地念叨起來。
從做生意說到嫁人,再到養孩子的種種花銷。
從笑笑的反應來看,她雖有反駁的心,可話到嘴邊又無力反駁,只能委屈巴巴的乖乖受著。
在外面威風凜凜的譚總,一分鐘不到就被自己老媽念叨哭了。
若蘭明明是傷者,卻反過來要安慰笑笑的情緒。
看著眼前這對相依為命的母女,我心中好不容易平不下來的負罪感不禁泛濫起來。
我的出現對她們來說,會不會算作一種傷害? 當我意識到我所犯下的罪行可能會引起更嚴重的後果時,我忽然感覺到我一時衝動所許下的承諾到底有多天真。
若蘭是經過事的人,年齡賦予她的閱歷讓她對待實物看法與觀點,思考問題的方式,看待現實的角度,遠比我這個剛剛步入社會兩三年的小年輕要廣、要深的多的多。
正因如此,她剛剛才會再三向我求證,詢問我是否考慮清楚了。
她早就明白,我與她的關係絕不是單純的男女朋友這麼簡單。
這背後所牽連的東西太多太多了。
年齡、價值觀、家庭關係、倫理等方方面面都是問題。
我們的前路註定是坎坷的,好比行走在鋼索的極限運動,稍有不慎便會跌落深淵。
天真的我,還是把這一切想的太簡單了。
我與我朋友的母親發生了實質的肉體關係,而我前不久還向她許下承諾,親口告訴她我會娶她。
關係公開前還好說,至少可以偷偷摸摸,可紙包不住火。
可預見的未來註定是悲劇性的。
這麼想來,我好像已經看到自己的結局了。
如果公開,笑笑作為朋友,能不能認同我,接受我? 最新地址發布頁: 她的感受我沒考慮;我的家人是否可以接受我和若蘭的關係我也沒有考慮;親戚朋友會不會再背後議論我依舊沒有考慮;我就像個失了智的鬼獸,單純的憑藉著一腔熱血去看待這個無比現實的問題。
人是社會性動物,需要和他人產生聯繫。
這種聯繫有好有壞,就像化學反應,好的結果如香水一般,讓人心嚮往之。
而壞的結果就像炸藥一樣,一聲轟鳴之後,只有無盡的苦痛與創傷。
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我和若蘭在一起,必然會受到各種方面的質疑。
真到那時候,我能否抗住各方施加壓力?會不會臨陣脫逃,產生退意? 這些問題在我心頭縈繞,讓我不禁對自我進行前所未有的深度剖析。
捫心自問,我是喜歡若蘭的,也不想辜負她的一片真心。
可是,我現在要問並不是喜歡不喜歡的問題,而是質疑自己良知的韌性。
當我意識到我是恐懼的時候,恐懼便如影隨形。
母親的絕望,父親的嘆息,親人的背離,朋友的唾棄。
當我的世界只有若蘭的時候,我還能一如既往的頭鐵下去嗎?到時候會不會對她產生怨氣,甚至恨意呢? 我在最好的年華因為一時衝動把自己的命運與一個大我許多的人緊緊綁定在一起,只為尋得短暫的安寧,根本沒有考慮由這份牽絆所衍生的重重在未來會不會產生將我壓垮的可能。
我能支撐當下的信念,是因為我還年輕,我有足夠的信心保證,我會兌現我的諾言。
但一想到我餘生的每時每刻都要背負著它活下去,我又產生了更深層次的恐懼。
我與若蘭的結合不是甜甜蜜蜜的郎情妾意,而是刀尖上跳舞,我們所走的每一步,必定是艱難且痛苦的。
或許終有一日,我會厭倦我與她的關係。
可能那時的她已是滿頭白髮,又或是關係挑明之後,家人以死相逼。
又或許,只需一個眼神的重量,就可能輕而易舉的將我壓垮,讓我扼死自己的良知,在一個我不知曉的日子離開她,然後一次為基準再次開啟新的人生。
當我回望過去,我會選擇性失明。
此後的無數個夜,我會從夢中驚醒,回想早已從肉體消失,但留存在我心中的那些讓我倍感煎熬的證明。
當我做出這種選擇的時候,我已經死了。
思維,意識,甚至連深度反省都不會產生,因為反省是痛苦的。
我只會記住自己的殘酷與冷漠,就像我現在記得我剛剛與若蘭的性愛有多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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