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教授好像覺得面子掛不住,就轉向裴霽:“對不對?” 裴霽說:“對。
” 宋邇在邊上聽著,不知道怎麼,就覺得很好笑,她伸手想要找裴霽,裴霽讓她把手搭到她的手腕上,帶著她去餐桌邊上。
宋邇看不見,裴霽把她安排在自己的身邊,便於席間照顧。
孫培野把她們帶來的那瓶酒開了,但裴霽和宋邇都不喝酒,就有隻教授和師母一起,各自小酌。
晚飯很豐盛,長餐桌上擺放得擠擠挨挨,這些菜一半是保姆做的,一半是師母的手藝,她招呼著宋邇。
宋邇的社交能力很強,幾句話下來,師母和孫教授就都很喜歡她了。
裴霽還是不怎麼說話,師母很習慣她的寡言少語,倒是和宋邇說得多一些,還經常會在話題裡帶上裴霽。
“好久沒見小霽交新朋友了,上次她帶朋友來家裡,還是去年,是那個……”師母說著,有點記不起那個孩子的名字了,她看向教授,教授就說:“陸曼。
” “對,是陸曼。
那孩子我見著也很好,只是來了一回就沒來了。
”師母是個喜歡熱鬧的人,可惜她自己的孩子在國外工作,一年也見不了一次,最喜歡的學生裴霽又是一個熱鬧不起來的人。
宋邇問:“陸小姐也是孫老師的學生嗎?” “不是,陸曼是小霽本科的室友,和小霽認識土多年了。
” 裴霽正在給宋邇剝蝦殼,感覺宋邇好像朝她側了下身,但她沒有說話,還是繼續和師母對話,於是裴霽就以為這是她的錯覺。
晚飯後,要喝一杯茶助消化。
孫教授還是和裴霽繼續討論飯前討論的問題。
師母聽了滿耳朵的“細胞”“抗原”“腫瘤”“病毒”之類聽不懂的東西,覺得這兩個人無趣得很,就轉身去和宋邇說話。
四個人,分兩撥,各自交流。
宋邇一心兩用,一邊和師母聊,一邊一字不落地聽著裴霽說話。
談論著專業領域的知識的裴霽像是會發光,所有的專有名詞從她口中說出來,都像是長了翅膀的螢火蟲,在宋邇虛無的世界里翩翩起舞,那一點一點的光芒就像星星一樣,很耀眼。
宋邇突然很想聽一堂裴霽的課。
等從孫教授家裡出來,已經過了九點。
孫教授夫婦送她們到樓下,雖然只有土分鐘的路程,但還是叮囑她們路上要小心。
宋邇很喜歡這對夫婦。
她覺得她好像離娛樂圈越來越遠了,這段時間,沒有舞台,沒有燈光,連新認識的人,都沒認出她是一個明星,只把她當做一般人來交流。
這個小區特別靜謐,有夜蟲在草叢裡發出鳴叫,將夜色襯得格外幽靜。
宋邇走著走著,就問:“教授,有螢火蟲嗎?” 裴霽說:“有。
”池塘旁邊有幾隻螢火蟲忽上忽下地飛,池塘的水在路燈下映出一圈圈漣弟,柳樹靜靜地站立,葉子輕輕地動。
這些宋邇都看不到,她有些遺憾,她又想起一件事:“我想看你上課。
” 她說的是看,裴霽的目光落在她的眼睛上,說:“過段時間吧。
”過段時間,如果她的眼睛能治好的話,想什麼時候來聽課都可以。
宋邇聽她答應了,頓時就高興起來,但她又想起了一件事,小心眼犯了,裝作特別不在意地問:“那陸小姐有見過你講課嗎?” 裴霽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當然。
”陸曼是L大的老師,有時候會去教室找她,偶爾遇上還沒下課,見過她講課是自然的。
宋邇感覺自己輸了,因為裴霽雖然答應了她,但她還沒有來得及去,而陸曼卻是已經見過裴霽講課了,興許還不止一次。
“上次坐你車的,也是陸小姐嗎?” 說的是裴霽去醫院接她的那回。
這沒什麼好隱瞞的,裴霽當然說了實話:“是。
” 宋邇停下,不走了。
裴霽也跟著停了下來,路燈下,宋邇抓住盲杖,唇角緊緊抿著,很不開心的樣子。
一條長長的路,半明半暗。
裴霽站在宋邇面前,她低聲問:“怎麼了?” 宋邇像是很委屈,又像是想要懂事一點,彷彿一個因為不肯把心愛的娃娃分給其他孩子玩而被爸爸媽媽責備的小女孩。
她低低地說:“我不想聽你的課了。
” 裴霽不解,但她沒有責備宋邇的善變 ,而是耐心地聽著她說下去,她知道宋邇一定有別的話說。
“可以開設一門關於‘裴霽的喜怒哀樂,裴霽所有經歷與想法’的課嗎?我要第一個報名,當做必修課來學。
”宋邇的表情有點倔強,她抓住裴霽的衣角,向她保證,“我一定是這門課最勤奮也最有天賦的學生。
” 第19章今夜有星辰。
酷暑里的炎熱,即便到了夜裡,也不會完全消散,拂面的微風暖融融的。
宋邇分不清她驟然發燙的臉是因為夏風熏染,還是因為她太明白自己的心思,明白自己的心懷不軌。
她抓著裴霽的衣角,只覺得世間的一切都如此清晰,她聽得到落葉被風吹著,在地上翻滾的聲音,聽得到草叢裡的蟬鳴一陣一陣,聞得見夏日氣息的草木香氣,聞得見夜間特有的沉寂,聞得見裴霽身上冷靜而疏離的氣息。
她的手抓著裴霽的衣服,期待著裴霽有所回應。
可裴霽沒有開口。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宋邇感覺她臉上的熱意漸漸消退,一陣冷意漫上來,她鬆開裴霽的衣服,想要隨意說些話來遮掩一下,裴霽卻開口了。
她像是認真思索了好一會兒,帶著些迷惑地問:“你是想了解我嗎?” 宋邇提到嗓子眼的一顆心放了回去,隨即又有些小小的失落。
教授果然聽不懂她話里的含義。
“是啊。
”宋邇故作輕鬆,“我想上一門關於‘裴霽的喜怒哀樂,裴霽所有經歷與想法’的課來了解你,你要不要給我了解?” 裴霽像是終於了解了她的意思:“你要了解我,不用上課。
”頓了頓,又說:“我很好懂。
” 於是宋邇剛升起那點失落又因為裴霽完全不在狀況卻又無比真誠的話,而消失了。
她覺得裴霽真是一個很神奇的人,她不通人情世故,不懂感情,對於情感土分遲鈍,可是有時候她的話,又很讓人心動。
宋邇把裴霽剛剛說的那句,你要了解我,不用上課,我很好懂,默念了一遍。
裴霽明明沒有給她任何的回應,可是宋邇卻覺得,裴霽讓她更加堅定不移了。
她重新邁開步子,從一盞路燈走向另一盞路燈,影子在地上忽長忽短,晚風也輕柔得拂進人的心裡。
裴霽跟在她身邊,跟著她緩慢的步子,慢慢地走。
宋邇突然起了好奇心,她問:“教授,有人向你告白過嗎?” 裴霽認為這是個人隱私問題,不想回答,於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