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一起走過來,到了門口,宋邇笑著和她說了句什麼,紀音拉住了宋邇的手臂,朝宋邇走近了一步,口中在說話,宋邇側首聽,聽完笑了笑,紀音也鬆開了手,退開一步,很有禮節地對宋邇搖了搖手。
宋邇進門了。
紀音沒有立刻走,她站在門外待了將近一分鐘,才轉身離開,面上始終帶著笑意。
她們都沒看到在樹牆后的裴霽。
裴霽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想法,只是很抗拒有人靠近她的小貓。
但轉瞬她突然想到分開的那天,宋邇說過的一句話。
她說,如果你不是知名的免疫學家,不是那麼耀眼,我可能不會注意你。
她聽到的時候,只是本能地感到受傷,卻不明白是為什麼,而這時,她有些能體會了。
因為世界上有很多免疫學家,她並不是唯一的。
紀音也從事免疫學方面的研究,或許在宋邇眼中,她也是一個優秀耀眼的人。
如果說宋邇喜歡她是因為她免疫學家這個身份的話,那她並不具有不可替代性。
意識到她在宋邇心裡不是唯一的,裴霽非常失落,就像她這個人都變得毫不重要了。
她感到土分失望,不是對宋邇,而是對自己。
她沉默地看著身邊的裝了蛋糕的盒子,想的是,她不能這樣去見宋邇。
她趕回來,一方面是給她的小貓慶生,另一方面是打算想要趁這個機會,當面和宋邇聊一聊,懇請她答應以後不會再推開她。
要談這麼嚴肅的事情,她必須平靜一下心情。
時間並不晚,還來得及。
裴霽 拎著蛋糕走開,小區外有一家電影院,她想起宋邇的那部電影,就去了電影院。
電影是土二月上映的,上映的時候,她剛離開,現在是三月,看的人已經不太多了,整場只有四五個人,她坐的那一排,只有她一個。
她把蛋糕放在膝蓋上,很小心,避免弄翻它。
電影很快就開始放映,整個放映廳的燈都關了,只有熒幕里的光照在裴霽的臉上。
這是宋邇演的電影,裴霽看得很專註。
電影的男主角是一名物理學家,姓方,大家叫他方教授,他是一個典型的知識分子,架著眼鏡,為人端方,平時都是寡言少語,性格直愣愣的,有點呆。
只有提到物理時,他才會變得激動,兩眼都是亮晶晶,將熱愛都寫在了臉上。
宋邇飾演的舞蹈家,由於家庭成分不好,被下放到西部改造。
而方教授是從大學里抽調出來,給他們上課的老師。
舞蹈家在第一眼看到方教授,就被他吸引。
每當方教授興緻勃勃地談論他的物理時,舞蹈家都聚精會神地聽,專註地看著他的臉,不錯過他任何一個表情。
那是一個壓抑人性的時代,他們逐漸彼此生出情愫,躲避著世人的眼光,悄悄地傳遞眼神,每一個動作都變得深具含義,擦肩而過時,觸碰到的部位,隔著衣物的摩擦感都似被無限地放大。
他們壓抑而快樂,舞蹈家裝作不經意地路過物理學家的窗口外,留下一朵花,一片葉子,一個背影,還有一雙含著笑意與仰慕的眼神。
終於有一天晚上,他們在一處拐角遇到,在目光對上的瞬間,他們默契相擁,熱切地接吻,喘息聲在夜色里飄開,直到舞蹈家回過神,把方教授推開,他們才慌忙地看四周,確定沒人經過,才鬆了口氣。
裴霽獨自在電影院里看這齣電影,看得情緒低落,她不由自主地把自己和方教授進行比對,覺得他們很像。
她越發地感到低落,她知道她在無理取鬧,這只是一部電影而已,可她卻不可避免地感到不舒服。
電影的最後他們終究沒有在一起。
最後的畫面落在一段回憶上。
“我想給你跳一場舞,你是我最愛的人,總該看看我最耀眼的樣子吧。
”宋邇的聲音傳出來。
他們坐在一個山坡上,山坡上綠草遍地,滿山春花。
宋邇說著話,就站了起來,在方教授的面前,給他跳了一支一生之中最耀眼奪目的舞。
畫面漸漸模糊飄遠,電影就結束了。
裴霽走齣電影院,她沒再去宋邇家,直接去了機場。
蛋糕被她帶了回去,她沒有吃,一直放在房間里,幾天後,蛋糕壞了,樹莓也壞了。
裴霽躺在床上,在渾噩間想到那個蛋糕,那部電影,還有宋邇說的“如果你不是知名的免疫學家,不是那麼耀眼,我可能不會注意你。
” 她對宋邇不是唯一的,她為此傷心過很久,直到她再也控制不住想念,給宋邇打了去西非以後的第一個電話,聽宋邇在電話里說我想你。
裴霽在那一瞬間發現,是不是唯一的都不重要,因為她認真地想象過,如果宋邇喜歡上了別人,她會很痛苦,但並不會怪她。
她明白不是每個人都像她一樣,喜歡上某個人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緊攥著不鬆手。
宋邇在她這裡有留下和離開的自由。
她想要的只是在她們還互相喜歡的時候,她可以別推開她。
宋邇來得很早,因為裴霽作息規律,一向都起得很早。
她不放心讓裴霽一個人去醫院,她昨晚的狀態很糟糕。
到了裴霽家門外,才不過七點半。
宋邇敲了敲門,沒有人來開。
她等會兒,再敲,還是沒人。
在平時,裴霽不給她開門的話,宋邇也就識趣地走了,但今天裴霽生病了。
宋邇有些不安,但轉念一想,或許教授已經去醫院了。
她稍微定了定神,給裴霽打了個電話,響了好一會兒鈴,仍是沒有人接聽。
宋邇心神不寧地攥緊了手機,她站在門口遲疑了幾秒,從包里拿出鑰匙,開門進去。
她一直都有裴霽家裡的鑰匙,裴霽沒有跟她要回過,也沒有換門鎖。
她走進去,掃了一眼,沒看到裴霽,就徑直地推開裴霽的卧室。
裴霽在床上昏睡。
宋邇握緊門把手的手鬆懈下來,她放輕動作,走了過去,走到床邊,看到裴霽在被窩裡大半的臉都遮在被子下,只露出眼睛以上的部位。
她的心柔軟下來,伸手摸裴霽的額頭,手心一觸到裴霽,便是滾燙的體溫。
宋邇神色一變,忙叫她:“教授。
” 裴霽動了動,睜開眼睛,眼裡像是浮著一層薄霧。
宋邇彎下身,柔聲道:“快起來,我們去醫院。
” 她體溫太燙,得趕緊去醫院。
裴霽卻像沒聽到她在說什麼,只是定定地看著她,不太清醒地叫她的名字:“宋邇。
” 宋邇愣了一下,突然想起兩年前,最後的那幾通電話里,教授也是這樣的語氣,昏昏沉沉的,問她我的小貓呢。
還說,我給你買的樹莓壞掉了。
宋邇心一緊,沒來由地有些慌,她伸手想把裴霽抱起來,口中說著:“我們去醫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