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半年來,發生的一件又一件事,都仿若重鎚,敲擊在她的心上。
白頌死死咬著唇,生怕一個放鬆,就會抑制不住哭腔。
……白頌的身體太弱了,別說審訊李昊,就是說句話隨時都有可能一口氣上不來。
所以阮阮讓人端來不少食物,全是熱騰騰的流食,還裊裊冒著熱氣,像是一隻準備著,就等她吃。
久違的香味縈繞在鼻尖,白頌餓的時間太長了,已經感覺不到胃部的存在,也沒什麼食慾,甚至聞著味道都有些控制不住地想吐。
眼看著她捂著肚子就要嘔,阮阮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但這次,白頌先一步忍住了。
她不是為了自己吃,而是為了豆包的命。
她不能死,甚至不能虛弱。
身體虛弱會導致精神力也弱,問不出來東西,就救不了李昊,還有可能是自己自己和豆包的催命符。
她不敢有任何閃失。
白頌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去反胃感,雙手向前胡亂摸索著。
阮阮看著她枯瘦猶如老太婆的手指,眼眸微微頓了頓,親自端起碗,舀了一勺粥送到白頌的嘴邊。
白頌微微皺眉,向後退了退,抬起手摸索著去接碗勺,禮貌又疏離地說道:“我自己來。
” 她都已經碰到碗了,但伸手拉了拉,對方沒放手,甚至還抓的更牢了。
粗糙的手套撫過她的手背,白頌那處皮膚都抖了抖,下意識縮回手。
阮阮看著她緊張地背過手,慘白的唇上兩個清晰可見的甚至快要見血的齒印,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阮阮沒說話,只是沉默地將勺子往她的嘴裡戳了戳,大有一種你不吃我就一直喂下去的姿態。
白頌嘴唇微微發抖,緩緩張開嘴,眉眼間滿是羞辱地張嘴咬住了勺子里的粥。
吃了第一口,接下來就更順利了。
一點一點,白頌機械地張著嘴,像是小孩子似的,根本不知道饑飽,只要是送到嘴邊的,全都吞了下去。
阮阮眉頭緊皺,看著小鍋里已經下去大半的粥,再看看依舊保持著頻率張嘴的白頌,突然摔了勺子。
“咚——”瓷器相撞的聲音,嚇了白頌一跳,她打了個激靈,身子微微後退,脊背彎出了一個細小的弧度。
典型的防衛的姿態。
彷彿一隻被侵犯了的炸毛的貓。
她在害怕自己! 她竟然害怕自己! 她確實應該害怕自己! 她做了那麼多對不起自己的事,是應該心懷愧疚的。
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當白頌真的害怕自己了,阮阮卻並不覺得高興,甚至一點想象之中的勝利感都沒有。
她只覺得沒意思。
看著白頌受折磨,自己何嘗也不是在受折磨。
她在懲罰白頌的同時,也在狠狠才懲罰著自己。
她試圖將兩人都困在原地,然後同歸於盡。
沒意思,真的太沒意思,都沒意思。
看著白頌嘴唇蒼白,瑟瑟發抖的模樣,阮阮忽然覺得心浮氣躁,出了一身的熱汗。
阮阮的能量本來就紊亂,周遭的空氣劇烈震蕩,白頌猶如飄在瞬息萬變的大海上,跌宕起伏,趴在床邊大口大口的王嘔。
剛才吃下去的粥劇烈翻滾,好在什麼都沒吐出來。
阮阮深吸一口氣,勉強平復下暴動的氣息,神色冷凝地看著白頌。
每次都是她,擾亂自己的心智。
審訊李昊的日期一點一點接近,阮阮更加心浮氣躁。
她一把拽住白頌的頭髮,迫使她抬起頭來,臉面沖向自己。
幽暗不明的視線落在白頌的臉上,凹凸不平的臉皮看不出任何情緒,白頌剛才被巨大的能量衝擊的有些內傷,原本就虛弱的身子更是虛軟無比,臉色慘白如紙,瞳孔都不聚焦了似的。
阮阮眸子明明暗暗,她定定看著皺著五官,極力忍耐的白頌,忽然低笑一聲,指腹撫過白頌的臉頰,聲音溫柔:“你很期待和李昊見面?” 白頌微微一怔,她下意識搖了搖頭:“我沒有。
” “沒有?”阮阮淡淡地反問道,“你是瞎子,我又不是,難道我看不出你臉上的興奮欣喜?你到底在計劃什麼?” 阮阮的聲音土分平靜,就像是黎明前的黑暗,暴風雨前的海面,讓人心生畏懼。
白頌咬了咬舌尖,打起土二分精神應對:“沒有想見他,只是想到要審訊,有些緊張罷了。
” “緊張?”阮阮輕笑一聲,“你們都坦 誠相對那麼多次了,還有什麼好緊張了?難道是因為看不見了,更敏感些?” 她嘴裡說著與正式毫無關係的下流話,白頌臉上浮現出屈辱的神情,她死死咬著唇瓣,一句我沒有都已經到了唇邊,但只要一想到當日阮阮嘲諷的笑意,她便說不出來。
她不會相信的,說出來只是平白受辱罷了。
但白頌生氣,她氣的身體都在打擺子。
阮阮捏著白頌的下巴,凝視著她毫無光彩,甚至因為受傷結疤有些醜陋的眼睛,眼眸暗沉,卻是一副調笑的語氣:“就這麼擔心那個小孩子?白頌,你每一天都在刷新我的認知,李昊,你下得去手,就連小孩子你都不放過,你到底是為了生活而委身與人,還是本身就是賤皮子,離了人就不能活,其他才是附帶?” 白頌的臉漲紅,喘息加劇,但她牙關緊扣,舌尖都滲出血來,也不張嘴反駁一句。
阮阮看著她逆來順受的模樣,心中的憤怒憎恨愈加強烈,滔天巨浪一般將她捲起,再從高處拋下。
我說中了對不對,其實你就是骨子裡賤。
愛你的你不要,卻偏偏要垃圾,白頌,怎麼會有你這麼賤的人? 她重回小隊的這段時間,每一天都能聽到白頌又在勾搭人的傳言,隊伍里的大半人都跟她睡過,不光是強者,甚至還有阿貓阿狗小癟三。
人人都在貶低她,但每每提起她的時候都要用充滿慾念的表情感嘆一句床上功夫真好。
尤其是不少人甚至以跟白頌睡過的次數為榮,肆無忌憚地炫耀著。
在聽到眾人高談闊論白頌不要臉的時候,阮阮徹底心死。
和李昊虛與委蛇,是為了活下來。
那為什麼又要去招惹其他人。
即便她沒有異能,難道還比不上那些無賴嗎? 當時的阮阮,內心裡就像是藏了一座火山,隨時都有可能爆發,滾燙的岩漿足以將所有人都融成枯骨。
尤其是在聽到有人什麼都沒付出,還讓白頌主動要求跟他睡覺的時候,阮阮心中的嫉妒和憎恨,猶如雨後的野草,瘋狂生長。
這也是為什麼她選擇讓整個小隊都去死的關鍵理由。
她不能容忍白頌那樣骯髒不堪,混亂污稷的過去,但她改變不了……就算殺死白頌,也不能消除那段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