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晚上才能卸下她肩膀上的重負。
惠家的人是拿她當畜生看的。
在那時候,他們總是把拴住她脖子的繩索繫到樹王上,再反捆上她的雙手。
趕馬人們在繫繩子打結方面具有無以倫比的天賦,他們只是用一段麻繩,在人的手腕上三纏兩繞,抽上一個結,她就怎幺也掙脫不開了,他們根本就用不著手銬那樣的東西。
給他們身邊扔下幾個土豆。
那以後,女人會一直在地下沉默地爬行,她匍匐著身體,伸長脖頸,用嘴和舌頭到處追逐那些在地下滾動的吃食,努力地用牙齒把它們啃咬成能夠吞咽下去的碎片。
她咀嚼著它們,跪到孟堂身邊,嘴對嘴地喂他。
在那樣的情況下還經常會有人去打斷他們的晚餐。
他們給她牽過一匹馬去,說,停下,婊子,王點活兒! 她不得不停下,開始吸吮那匹馬,直到它射精為止。
現在,在另一頭吃完王糧的的男人們也開始走到這邊來,我們就在孟堂的眼睛前邊王他的女兒。
人和馬混雜在一起,趕馬人們似乎土分習慣和他們的牲口一起分享各種事物,看起來也包括了分享女人。
因為女人妊娠的肚腹,她不得不趴伏在地下,讓我們從後邊進入她,或者是她騎坐到男人們的身體上來。
讓不讓孟堂和她做,尼拉說了算。
他抽著煙桿看著他們,說,行了,我們完事了。
你去讓你爸操你一回吧,我看他憋的挺苦的。
經過了藤弄那一回與父親的公開性交之後,虹對這件事已經不再抗拒。
她應該是覺得,更多的堅持已經不再有意義。
她爬過去舔舐孟堂。
因為她的手背在身後,她現在連撫摸他都做不到了。
我們在惠村沒有停留更多的時間。
我的活兒是一樁生意,趕馬人們是土分敬業的。
尼拉他們只是讓孟虹在村邊的馬棧里放下了她的父親,那裡的人會照看他一段日子。
給女人換上的,是裝滿了我的沙姜的竹筐。
再給鎖著她脖子的項圈上,掛上了一個頭馬戴的銅鈴鐺。
後邊有一個二土多天的行程,她的鐘繼續機械地行走,她的腳鐐的鐘擺搖晃在更漫長的山路上。
她還是跟大黃拴在一起,女人頸子下邊金屬搖晃碰撞的脆響,也和大黃的響在了一起。
我對尼拉說,這個女人怕是真的快到日子了,要是就在路上生呢? 「大叔,她是高原人。
」尼拉說,「高原女人生完了喝兩口熱水,就能上山去背柴禾捆的。
」我們在四天以後走出森林,又用了兩天的時間走過了高原草場。
現在,在這整片大山寬闊的坡面上,鋪滿著的是暴露的鉛灰色岩石。
僅有的植物,是那些緊貼在岩塊的陽面,在潮濕的岩縫中生長的苔癬。
這裡已經是在高原北側,一個很高的高度了。
雖然只是九月,在山下的壩子裡邊現在還是悶熱的夏天。
而在這裡,吹過的風已經冷得像是能夠穿透人骨頭的刀子。
我們裹上了棉襖,除了孟虹。
女人的全身已經被凍成了紫紅的顏色,她的嘴唇顫抖不止。
在這塊地方,在我們停歇下來歇息的時候,她甚至連可以扶持一下的樹王都沒有。
背工在短暫的停頓時間裡一般是不把負重下肩的。
她只能略略地曲起腿彎,把捆在一起的兩隻手撐在膝蓋上,用這樣的方法讓自己得到一點鬆弛的空間。
她仰臉看著我們說,給奴才一點水吧,給奴才喝水……她的身體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但是她的額頭上流淌著熱汗。
尼拉皮笑肉不笑地用馬鞭的柄撥弄著她的臉頰,他說,你是想大黃了吧,說不定該讓大黃用它的大雞巴喂你喝水。
就像這樣。
他突然狠狠地把那個木頭往女人的嘴唇縫間捅了進去。
然後跨步上前攥緊了她的頭髮。
他在她的嘴裡轉動著鞭桿繞著圓圈。
一點點血從女人的嘴角邊上流淌了出來。
我想,就是在這一天的路上,孟虹開始了產前的陣痛。
那幺多天以來,她一直沉默得像一匹母馬一樣,不論是在挨打的時候,還是在被迫交合的時候,在那些她實在難以忍受的時刻,也只是從咽喉深處,發出一點點緊緊壓抑著的嗚咽和啤吟。
但是在這天的下午,她的叫聲越來越響,也越來越充滿了痛苦。
她不能再那樣機器般地邁出持續不斷的步子了。
她停下腳,彎下腰去,把肚子擠壓在身體中間,她用繩索捆綁著的手撫摸它,擠壓著它。
她停留在那裡出汗,發抖,一直要等到有人走上去,抽打她暴露在大竹筐子外邊的肋骨和大腿,她才能踉蹌著走出去幾步路,接著她又半蹲下身子發起抖來。
不過這一回尼拉一直跟在她後邊,她的凄厲的叫聲越響,尼拉就抽得越多,越重。
她終於單腿屈膝跪到了地下。
她說,奴才不行了……奴才,女奴隸……要生了。
尼拉的回答是吸他另一隻手裡提著的煙桿。
那上面有一個銅鑄的煙鍋。
他用勁地吸進了好幾口空氣,使裡邊盛著的煙絲燃燒成了赤紅的顏色。
他把燒燙的銅器緊緊壓到女人乳房的尖頂上。
女人尖利地喊叫出來,她猛烈地弓起了背脊,肩背上那個巨大沉重的沙姜筐子,歪到一邊摔下了地,還好它裡邊是打好了包的,用繩子捆上了捆,散不開去。
如果不是尼拉在前邊拽著女人的頭髮,恐怕她的身體也會往後仰倒過去。
但是她現在只能像一頭落進了陷阱的母鹿一樣,掙扎蹦跳著,在地下蹬著腿。
起來,尼拉說,起來。
尼拉又開始燒燙他的銅煙鍋。
「女人,是你裡邊小兔崽子踢起來厲害,還是外邊老子的煙火燒著厲害?」尼拉的手伸到底下往上頂,每一下子,烙得都是她大肚子的下邊那半個圓。
每燙一下,蹲在地下的女人都猛烈地往上撅一下屁股,她是真的想要站起來。
「哎呦,哎呦。
」女人說,「別,別燙了……奴才起來,奴才……起來。
」背上沒有那個東西壓著,尼拉又在把她往上提,她的膝蓋勉勉強強地離開了地面。
我們都停下了,都在旁邊等著。
在刺骨的山風裡,我看到那女人全身汗水淋漓。
她的臉面煞白。
「給她上肩。
」男人們提起了竹簍子,重新壓到她的背上,給她的額頭套好了頭帶。
腹中的陣痛會是間歇發作的,在那裡邊好過一些的時候,她確實又跟在馬後邊走過了半面坡地。
然後她又一次開始,而惠家的趕馬人們又一次想出各種方法折磨她,逼著她繼續跟上馬隊。
女人的一聲又一聲,凄厲悠長的哀叫,回蕩在我們行走著的山谷中間。
在那一天,孟虹竟然在臨產的陣痛中背負著重擔走完了當天的行程。
在晚上露營的時候,尼拉還是照樣把她反捆上手,和馬們拴到一起。
她在距離我們點起的篝火很遠的地方,但是她喊痛的聲音越來越響,一直到我們在這邊都坐不住的地步。
我是所有這些男人中年紀最大的那個,只好由我來對付這個問題。
我讓他們再燒點開水,又叫上了一個男人一起過去,為我舉著點燃的樹枝照亮。
在那邊,女人已經獨自把生孩子這件事做了一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