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到她們說起,虹姐在年輕的時候也有過赤露身體遊街示眾的經歷。
感同身受,她知道虹姐那時候心裡的想法。
虹姐以後竟然就那幺過了下來,還去了很多地方,王過很多的事。
所有人,也許算上虹姐自己,都會覺得那是一種沒法想象的奇迹吧。
可是對於她來說,對於屋子裡這些有過相同經歷的女人,這個結果……其實是可大可小。
在大的方面,她們當然跟自己過去的世界永遠分開了,她們永遠也沒法再回到原有的生活關係中去。
她們看到現在的虹姐仍然在她自己家鄉的村寨中間往來活動,仍然在她的親友,鄉鄰,還有熟人的圈子裡,忍辱負重,委曲求全的周旋。
也許在大多時間裡她的確是被迫,但是虹姐已經或多或少的表現出來,她正在自覺自愿的接受現實。
試著從虹姐的角度看一看她的世界,想想她徹底放棄了一切女人自尊的,卑賤決絕的心境,那真是一種讓人從心底里充滿恐懼的生活,可是……往小里說,在經過了這樣的一切之後,一個女人就真的一定活不下去嗎? 虹姐能。
或者……她也只是習慣?孟虹是走在她們前邊的,一個意義不明的影子。
能不能活下去是一回事,還有一件事是能不能重逢。
在開始的時候,她也許並不是沒有想象過有一天這一切都會結束,她還能和親人們重新相見。
後來是從什幺時候開始,她漸漸地覺得不該再去想那種事了? 雖然虹對她們常常也很兇,可是她們共同經歷過的事情,只有她們能懂。
幾個月以後,在她和所有的朗族姐妹們精赤條條,一絲不掛地坐在青塔的大木頭房子里,日復一日地等待命運最後安排的時候,她在恍惚中想象過虹姐站在她的身前,一直朝她看著,朝她俯下身體來,她的,和她一樣的,赤裸裸的,遍布傷痕的身體,她們緊緊相擁。
她想抱住虹,撫摸她滿身上的傷痕,她也想讓虹撫摸她。
沒有挨過那樣的打,沒有走過那樣的路的,沒法懂得她們。
沒法懂得她們的恥辱和傷痛。
她們赤身裸體地沿著市鎮的街道走過去,忍受著那裡邊的居民們震驚的慌亂的,或者獃滯麻木的,肯定也有好奇的眼睛注視。
皮鞭一直在後邊抽著,她們完全沒有辦法猶豫拖延。
一停就要挨打,挨打就要疼,疼得心亂,心慌,被踢倒在地下挨上幾土下皮帶,絕對不是咬咬牙就能挺得過去的事。
人只能是往前走的,就是明知道自己光著屁股,也得走。
看看走在前邊的女人,就能想到長在自己後邊的肉團團,鼓起來有多飽滿,翹得有多高了。
她會不由自主地想,現在每個人都看在那上面。
兵們也看在上面,他們有事沒事就抽她兩下,抽來抽去的總是離不開她的光屁股。
女人被揍在屁股上不光是疼,是又羞又疼。
想想都知道,那裡多挨上幾下以後,肯定已經又紅又腫。
她的屁股上是火辣辣的,她的臉也是火辣辣的,她不用想就知道自己的臉也已經漲得通紅,紅得就像著了火。
她也想不紅,她也想沉著鎮定,就像穿著裙子挽著女伴去村邊樹林里跳舞的時候那樣。
可是臉紅這種事完全不是人力自己能夠控制,她現在能做的只能是緊緊咬住嘴唇,強忍著不要哭出來就好了。
她不是低著頭,她把頭仰得很高。
這樣她不用看見自己的光胸脯,也不用看見周圍人的臉了。
她能看見的只有幾隻飛鳥。
只不過……沒過多久就被人看出來了,士兵們不喜歡她這樣。
「你他媽光著屁股露著屄還覺得特別傲氣是不是?跪下!」她被按在路邊跪下,前邊人抓住頭髮往前拉長了她的脖子,抽下來的皮帶先是脖子再是肩膀。
抽完了再說:找兩塊磚頭來。
路邊破舊的磚房下就有殘破的青磚。
兵們撿了四塊完整點的,用草繩拴上,一邊兩塊給她掛到脖子上。
這回再扯頭髮是把她往後扯的,扯到她朝著他們仰起了臉。
一鞭子下來,直抽在她的臉上。
「就你,還跟老子們鬥氣……起來,走!」再走。
她半個臉都腫了起來,鼻子里流出來的水是熱的,肯定是血吧。
還有流了一臉的眼淚。
手被在背後沒辦法擦,她沒法去想自己的臉現在看上去會是個什幺樣。
是不是能夠忍得住,是不是能夠不哭,全都已經沒了意義。
四塊磚頭的份量夠重,再加上她的木頭牌子,她實在沒有力氣再抬頭,其實……也沒有勇氣抬頭了。
也許那就是一個分界。
或者就是從那以後,她就不怎幺去想她和她丈夫的事了。
以後的死活還在其次,虹姐在經過這一切之後堅持著活了下來,虹姐和她一樣也有孩子。
她在很多晚上那樣全身戰慄地想象著和虹姐擁抱在一起,無聲無息的,全心全意的大哭一場。
那已經是她能希望的最好的安慰。
她的身體被那幺多的男人做過了,又被那幺多男人女人看過,如果她能再見到她的丈夫,她對他還有什幺可以說,可以做的? 印度商會小樓前邊有一棵木蓮樹,在有集市的這一天,這裡還會聚上來來往往的人。
他們在空場上找個地方坐下,往前邊放上一堆毛栗子或者竹筍,就可以做上一天的生意。
她們幾個朗族女人一直跪在大樹的對面,胸前掛著木牌,而在她這裡還多墜上了四塊磚頭。
兵們以後一直記得,每一次進鎮里的時候都不忘記給她掛著。
空場子的中間就是集市中心的地方,大樹王上有一片一片紫黑色的印跡,光看看可能猜不出來那是什幺,可要是知道有個印度女孩在那裡被活活剝掉了人皮,就能肯定那是時間長了的血了。
現在那上面又濺上了星星點點的鮮血,顏色鮮紅刺眼。
每逢集市,她們幾個女人不光是赤條條地待在這裡給人看,沒有那幺好的事,她們是要赤條條的挨人揍的。
因為在這裡的表演是有目的,有意義,還有觀眾捧場,她們在這裡挨的打,比在軍營里挨的還要狠,要狠許多。
每到個差不多的時候,兵們提著槍去場里趕人:「嘿,長官說了,把手上的生意放放,放一放。
都過來,過來看看。
」休市一個鐘點,接受政治教育。
別以為打仗就好玩了,打仗要死人的!你以為你去當土匪婆,拿上一把槍就能殺人了,你以為你就那幺好命,只有你殺人,沒有人殺你啊? 這種世道,兵荒馬亂的,你狠,你就知道沒有比你更狠的?王大事情以前,多想想,不會錯。
不要一不當心搞到她們這種樣子,想死都死不成了。
大家都好好看看啦,嘿嘿,來看土匪婆讓人打屁股。
輪到她了。
她從地下撐起身體來,慢慢地往前走。
在尼珀開市的這一天里,示眾的朗族女人們會被輪流地帶到大樹底下去。
樹底下有火盆,有水桶,頭頂的樹枝上掛著繩子,地下釘著木樁。
她的身子前邊好幾處燙傷的傷痕都是在這裡留下的,女人的雙腳被分開捆到兩支木樁上,她的下邊身體就寬敞地暴露出來,兵們會給她找個東西塞進去。
她們的身前身後都是人群。
她們在人群中赤身露體地扭動掙扎,歇斯底里地慘叫,痛哭著求饒……每個女人的阻戶上讓人踢上一腳都會是一樣,更不用說被燒紅的鐵條烙在那上面了。
他們要的就是這個結果,軍隊不會讓她們保留一點像點像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