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和牛的嗜好是不一樣的。
豬更青睞長在地里那種生嫩的草葉,而牛馬則更喜歡土坎上生長的茅草。
唐含不耐煩蹲在地里,就包攬了割茅草的工作,跑去了土坎那邊。
沒一會兒,她就興緻勃勃地喊,“媽,這裡有個鳥窩!” 一些個頭不大鳥雀,會在灌木雜草密布的土坎邊築巢,這樣方便隱藏。
但是一旦灌木和雜草都被除掉,那就很容易被人給掏了。
這個鳥巢的主人並不在家,巢里只有幾隻剛剛孵化出來,毛絨絨的小鳥。
受了驚嚇,全部都擠在一起瑟瑟發抖。
唐含雖然看得心癢,很想上手擼一下,但是見它們那麼害怕,也不忍心動手。
而且她以前聽人說,這種還沒長大的小鳥,如果被人擼過,鳥媽媽聞出它身上有人的味道,就會拋棄它。
雖然不知道真假,但是做這種事也太造孽了。
所以她只能站在一邊,眼巴巴盯著看。
雖然住在村裡,這種情況並不太少見,但也不是經常能夠看到,所以沒一會兒,全家人都聚集了過來。
“要不我們帶回去養吧。
”唐含瘋狂心動。
唐媽瞥她,“你怎麼養,你知道它要吃什麼嗎?” “不就是吃蟲子。
” “那你去抓?” 唐含不說話了。
其實她小的時候,對於抓蟲子這種事還挺熱衷的。
因為生活中隨處可見,小孩子不懂太多,也不會覺得噁心什麼的。
她小時候還徒手抓過老鼠呢,差點兒被咬了。
但是長大以後再讓她去弄這些,無論心理上還是生理上都不太能接受。
這個提議遂作廢。
看完了熱鬧,唐爸和唐媽繼續回去忙了。
只剩下小□和唐含還蹲在旁邊,眼巴巴地看著。
唐含盯著看了半天,又說,“這個窩現在已經暴露出來了,就放在這裡不管也不好啊。
”不說颳風下雨什麼的,萬一被別的小動物或者熊孩子給禍害了,那多可惜? 都怪她割草的時候太狠,完全是齊根切,半點餘地都沒留。
“那我們給它搭一個房子吧。
”小□睜著圓溜溜的眼睛,期待地看向唐含。
唐含心想你真是高看我了,還搭個房子,我能給它搭個架子就不錯了。
但自己造的孽,怎麼也得彌補上。
她從旁邊弄了一些粗枝細葉,勉強在鳥窩上面搭了個棚子。
但這也只是權宜之計,回頭風雨一來,立刻就會 垮掉。
所以唐含想了想,對小□說,“姐姐不會做房子,你去問問爺爺,他會做,讓它幫小鳥做一個房子吧。
” 唐爸的木工其實也很普通,但是做個簡易小房子應該不成問題。
只不過這東西做起來太麻煩,等閑也不會有這種興緻。
不過唐含相信小□磨人的能力,唐爸肯定是說不住的,最後多半會妥協。
下午他們這邊的草割得差不多的時候,秦嶼也回來了,開車過來把所有的草都拉回家。
回到家,小□就纏著唐爸去做小房子。
唐爸只好暫時放下手裡的工作,拿了一把手鋸,帶著他去挑木頭。
也不是所有的木頭都適合用來做這個,那種質地疏鬆的木頭,水一泡,太陽一曬,就成了爛木渣。
要挑選質地細密的木頭,才能經久耐用。
好在唐家以前的老房子是木頭建的,拆了之後留下了不少做桁條的木頭,都堆在屋子後面。
沒多久唐爸就扛著一根圓木回來了,先把圓木架在木馬上固定,用墨斗拉了線,鋸成木板。
因為木頭不大,倒也不費勁,唐爸一個人就搞定了。
下面就是要把木板鋸成不同的形狀,然後再拼裝了,這個就比較麻煩,得先考慮好怎麼拼,才能確定要怎麼切。
唐爸的想法簡單粗暴,就直接切三個五邊形,下面正方形上面三角形,然後再切兩塊頂,用釘子釘死就可以。
這樣倒也沒有什麼問題,但他動手之前,江黛從房間里走出來,默默遞上了幾張分解圖。
只要把木板切成圖片上的造型,就能利用榫卯結構拼接上,不需要用釘子。
而且,她的設計還多了很多細節,絕對不是光禿禿一個毫無美感可言的木板房能比的。
“行啊你!”唐含忍不住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還有這個本事呢,藏得可真深。
” “小時候做手工學的。
”江黛說。
唐含頓時震驚,“你那是什麼手工課,居然還有這種教學內容嗎?” “私教課。
”江黛笑著道,“我媽媽教我的。
她是這方面的行家,我從小她就帶著我做各種房屋模型,用木板,紙板,家裡能找到的一切廢棄料,做了很多。
時間太久,複雜的那些都不記得了,這個比較簡單。
” 她的語氣其實很平靜,臉上懷念的表情也並不顯得難過,但唐含不知道為什麼,聽她這麼一說,鼻尖就陡然一酸。
唐含是個很感性的人,上高中的時候讀《項脊軒志》,一句“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老師還沒有開始講解,她就趴在課桌上大哭一通,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世上所有的好東西,都是在失去之後才變得更加珍貴。
感情尤其如是。
她知道江黛的父母都已經不在了,那些回憶也就變得彌足珍貴。
江黛越是輕描淡寫,唐含就越是不敢相信她真的已經不在意了。
“怎麼了?”江黛把圖紙遞給唐爸,轉回頭就見她眼圈發紅地看著自己,不由嚇了一跳。
唐含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也有些不好意思,連忙丟下一句“沒事”,直接跑了。
江黛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才慢慢回過味來。
見唐爸已經開始操作鋸子,應該沒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她便也轉身追了上去。
只是村子里的路四通八達,錯綜複雜,她跟過去的時候唐含的身影已經消失了,一時也無法判斷她是去了哪裡。
江黛猶豫了一下,選擇了去菜園的那條路。
這條路經常走,她在下意識的情況下,應該會選擇比較熟悉的地方吧? 但她卻並不在菜園裡。
江黛有些失望,轉身慢慢往回走。
結果走著走著,天上忽然掉下來一個桃核。
??江黛抬頭朝那個方向一看,發現唐含正坐在桃樹的枝丫上,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
兩人對視了一眼,江黛朝她走了過去,伸手扶著樹王,試圖爬上去,未果。
這棵桃樹長得忒刁鑽,在快一人高的地方才分出一根樹枝,唐含可以熟練地爬上去,對江黛就很不友好了。
“拉你。
”唐含扶著樹王,彎腰朝她伸出手。
江黛在她的幫助下,終於艱難地爬了上來,小心翼翼地跟唐含並排坐在同一根樹枝上。
真奇怪,過來的時候,她是有很多話想說的。
但現在見到了人,卻又不想說了。
而且唐含看起來已經恢復,似乎沒有受到什麼影響,也讓她安慰的話不好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