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窗驚夢gl(姑嫂純百調教) - 第三十三回 春夢無痕下

後來一天,榮卿的書童來客棧找她,說他快不行了。
書童叫艷平,因為上次她在夜裡碰見宋文卿主僕,宋文卿的丫鬟第二天跟他說起,他才知道她也在金陵,因此按圖索驥,一間一間客棧來找到了她。
深夜,艷平帶著她去看了榮卿的情況。
他像老去二十多歲一樣,臉色極難看,整個人嵌在厚實的被枕之間,躺著不能動了。
一路打來的腹稿在看見榮卿病容的頃刻化作雲煙。
儘管那時她還不知道艷平這種時候來找她究竟為何,但她沒有追究,她只是順其自然、並且迫不及待地換上了榮卿的衣服。
她頂替了榮卿的身份。
榮卿則被她安置在別處的院子,讓他安安靜靜地等死。
但可悲的是,她所期待的事並沒有發生,即便她頂替了榮卿的身份,她卻再也沒有見到宋文卿。
艷平說他們兩個吵架了。
夜裡,她去找榮卿詢問情況。但是他明明醒了,卻只是看著她笑,以一種十分詭異的笑容,好像自己已經掉進了他的陷阱。
「你想問什麼?想問我跟文卿為什麼吵架?妹妹,這是你哥哥與嫂子間的私事,不是你應該過問的。」他悠悠地道。他的聲音很纖細,沒有故作深沉的時候,跟自己的聲音幾乎一樣。
那時她還不懂他的這個笑容究竟是什麼含義。她被他的笑容比得怒火中燒,如果不是艷平攔著,她一定掐斷他的脖子,讓他當場歸西。
後面,關於交接的信息,全部都是由艷平轉告——她跟榮卿之間說不了好話,只能由艷平當這個中間人。
那時的她像個傻瓜一樣以為大到了目的,她換上官袍去衙門做了知縣,換掉了榮卿喜歡的檀香,點上降真香,她甚至上宋宅拜訪了好幾次,但是每次都因宋夫人的各種推脫,沒能見到宋文卿。
直到後來,京城傳來她的父親被抓的消息……
梅雨季節,金陵天天下雨。
將五月了,江南的仲夏尤其濕熱,煙雨中,一種濃郁的潮濕瀰漫在木香之間。
她在江寧縣衙二堂的廳室內伏案批文。
五月要停忙,下一回要到八月才接征。明兒個是四月最後一日了,明一早就要將記錄的冊子給府衙門送去,另留一份存案備查、一份給花戶收執——有許多要忙之處,因此從蒙蒙亮的卯時到晌午,衙門上下緊鑼密鼓忙活,沒一刻歇息。
剛預備下東西,射門上來一撥人,都穿著赫赫然的曳撒,腰間別著柳葉刀。領頭是應天府的府丞宋省臣,四五十的年紀,一襲緋袍公服,頭戴金頂的烏紗帽,亮一紙公文,沉聲道:「原大理寺卿榮承延結黨營私,貪贓納賄,著即抄沒家產,流放**,子同父罪,聖上仁德,其餘家眷俱不追坐。」
話音落罷,兩個衙役上前扣住她的雙手塞進鐐銬內。
縣衙內眾人聞聲而來,見到這陣仗,一應嚇得撲通跪下,伏在地上不敢作聲。
酷吏手下沒有輕重,鶴生從肩骨傳來的痛楚中回過神。她艱難地望著眼前這中年男人眼中的冷意,怔怔的,一時間不知從何問起。
宋省臣興許T味出她眼中的掙扎,冷道:「你爹的案子是萬歲爺欽點的,你也不必想了,跟我們走吧。」
為什麼是這個時候?
為什麼是她?
明明她只是代替那個癆病鬼!
明明還有半個月就可以——
就可以——脫身!
為什麼非要在這個時候!
她直直地盯著宋省臣,戰慄地、目眥盡裂地啟唇:「宋伯父,我想…最後見文卿一面……」
宋省臣渾身一怔,像聽了不得了的話,連忙撇清g系,「放肆!莫說你現在是罪民,就是從前文卿也是你能喊的,死到臨頭竟妄想與本官攀扯!」
說罷,他一甩袖子,快步向外走去。她也被押著跟在他的身後,像被傾覆的浪水推著。
她不死心地叫:「宋伯父,你我榮宋兩家是二十幾年的世交,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求求你,讓我最後見一面文卿!就一面!我什麼都不說!文卿是我榮家未過門的媳婦,我只想再看看她!伯父——」
宋省臣極晦氣地蹙著眉頭,「把他的嘴堵上!」
雨越下越大,熏風起了,刮過檐角枝頭,嗚嗚長鳴,教人心驚。她被押送到應天府衙門走了個過場,天將黑,她被暫時關進大牢,定明日一早啟程。
這日夜裡,書童端了飯菜來牢里看她。
四下閉塞潮濕的空氣里,她不在乎他眼裡的悲戚,只像救命稻草一樣抓住他,「艷平!你去告訴文卿,說我想見她!」
飯菜灑了一地,艷平怔在原地,驚懼地顫抖著,輕喚了她一聲小姐。
「快去啊!我明早就要走了!你現在就去!不然就來不及了!」
「是…是!」艷平見她一副急切的魔怔模樣,慌張跑走。
天蒙蒙亮。
翌日,兩個衙役已經押著她走上山間小路,艷平沒來,來的是春桃。
她氣喘吁吁站定,給旁邊兩個衙役塞了兩粒碎銀,與她戚戚道:「您忘了我家小姐吧,踏踏實實跟官爺去,小姐她…不會來的,她說她不想見您……」
「……什麼意思?」鶴生木人兒似的呆了,她看著這丫鬟欲言又止,不知為何,她好像意識到了什麼。
春桃見狀便道:「什麼什麼意思?我家小姐早讓您快走、快離開金陵了,您非是不聽,您書童被夫人吩咐的下人打了個半死,夫人決計不會再讓您見小姐的,小姐也……哎呀,您自己都這樣了,難道指望我家小姐跟您一塊兒受苦么?」
陷阱、
這確實是陷阱!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榮卿那麼討厭她,卻讓艷平來找她,為什麼主子病重,艷平首先不是想著通知遠在京城的父親,不是救治他,而是來找她。
她們吵架是因為宋省臣知道她們榮家會被抄,宋文卿不忍心,所以讓榮卿趕緊走。而榮卿來找她,純粹是為了拖她下水,因為他本就……
時日無多……
「不…不會的……」鶴生掙開束縛,上前抓住春桃,猙獰地嘶吼:「是不是那個老太婆讓你這麼跟我說的!是不是!」
春桃沒說話,撇開了視線。或許是不忍心再說下去,亦或許是因為心虛,鶴生不得而知,因為下一刻她便被衙役扣跪在地上。
「好大的膽子啊!再動,再動就給你點苦頭吃吃!」
拳腳如雨點般落下來,丫鬟的阻攔聲在鶴生耳邊嗡嗡作響。
她在泥濘的地上伏了許久,直至沒有動靜。
「喂!起來趕路了!別想裝死!」衙役踢了踢她,不見動靜,俯下身來查看。鶴生這時抓住對方的手,使力一拽,一併通過另一位衙役的動作,使二人撞在一處,自己躲至一旁翻身而起。
「榮公子!」春桃大叫。
即便扣著鐐銬與枷鎖,鶴生手腳並用,只按原路往回跑。艷平和兩個衙役則在後面惡鬼一般追她。
衙役是高頭大馬的粗魯漢子,嘶吼在無盡的山谷間回蕩,尤顯駭人。鶴生不敢回頭,耳邊的風呼呼作響。她心裡像埋了一把火,沒命地奔跑在山間。
天黑壓壓的,幾道悶雷從天邊傳來。忽然,她的衣服一把被身後抓住。
「狗娘養的賊人!我看你往哪跑!」
不能被抓住!就是死她也要——
也要——!
忽然腳下一滑,她撲倒在地,滾下了山坡。
天旋地轉間,膝蓋猛地磕在一塊尖銳的石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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