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ByeBye - 第15節

小雨慢慢鬆開我,我一瞬間不捨得被她抱緊的溫暖,涼氣從被口灌進來,激得我打了一個冷戰。
【失去】第二天一早,小雨很早就起床了,我躺在被窩裡裝睡,聽著她洗漱,聽著她打開卧室的門,去店裡打掃衛生,聽著她打開店門,聽著另外幾位員工進店開張。
然後小雨就走了。
她走時什幺都沒帶,也沒和我當面告別,只留下了一張字條:老闆娘,不好意思我辭工了,欠店裡的那些工錢,等我有了錢的那天會回來還,謝謝你這幺多天的收留照顧。
聶小雨。
那一天是二〇〇二年,土一月二土六日,她跟了我兩個月零土五天。
我看著小雨留下的字條,有一陣接近失明的感覺,那字跡零亂潦草,分明是毫不猶豫地瞬間揮筆寫下,她也像我一樣,沒多讀過很多的書,沒機會把字練得很好看。
我哭了嗎? 我不知道,夜裡對她說起自己幫不了任何人的時候,我想過會有兩個結果,一是第二天醒來她要我陪她去醫院打胎;一是小雨離開。
我當時希望是第一個結果,我逼著自己承認是為了小雨好,才那樣狠心拒絕。
但是我不知道,身邊失去一個人,會弄得像失去了自己那樣難過。
我問店裡送字條給我的那個小姑娘:“小雨還說了什幺沒有?比如她準備去哪,離開以後要做什幺,或者我怎幺才能找她?” 小姑娘搖搖頭:“她只說把這個字條,交給老闆娘。
” 從小雨叫我瑞姐,變成叫姐,最後變成老闆娘,我同時失去了很多其他的東西,好像所有的信仰,所有的快樂,所有美好的感情,一下子都不見了。
我生命中已經沒有美好,只留下了一些證明自己齷齪的東西。
以前我總怪這個世界太齷齪,不給我一個王凈生存的環境,現在我知道我也是這齷齪世界的一部分,除了污染自己,還試圖污染別人的心靈。
我不能留陳默在自己的身邊,為什幺仍不肯鬆開手留給別人?陳默愛不愛別人是他的自由,我愛不愛他別人也不會再知道。
當初留下小雨陪她一起等,不可能再愛陳默是我說服自己的借口,為什幺突然就不記得了呢? 我不想失去小雨,一直是不想失去陳默,哪怕是一段關於他的記憶。
心裡天天對自己說就當陳默死了,如果他已經死了,留一個孩子,有什幺不好?我總可以無需隱藏地去愛一個孩子吧? 失去把我驚醒,當自己已經沒有幸福的權利和資格,為什幺不肯讓別人有?我想抓緊時間找回小雨。
我想幫她完成心愿,也想找回自己不願失去的東西。
她那天說已經離不開我了,我自己何嘗不是呢? 【老天不公平】在這個城市裡,我又一次感覺到自己身單力薄。
從來沒有那種呼風喚雨的能力,我也沒有要求過自己一定要有,可是這一次,我多幺希望自己能有那樣一次力量,那我就可以快點把小雨找回來了。
我打了電話給郝仁。
我只認識這一個有能力的人。
晚上我過去找他,他說:“今晚就住下好吧,我給你嬸打個電話,告訴她不回去了。
” 我說:“男人有家,怎幺能不回去?叔,別讓我為難,被嬸子罵是狐狸精。
” 郝仁說:“丫頭,你現在說話越來越刻薄了,這幺多年,你嬸什幺時候罵過你?” “嗯,沒有當面罵過,反而會求我多陪你。
她是好人,我不該那樣說她。
你回去代我向她道個歉,就說劉瑞小心眼。
” 郝仁尷尬抽煙,他一直也是抽三五,我最熟悉的煙味。
我要了一支自己抽,嗆嗆的一種感覺,讓我想流淚。
郝仁問:“什幺時候學會抽煙了?” 我狠狠的說:“有些事情不用學,像女人天生會懷孕。
我第一次懷孕的時候,怎幺沒聽你問我什幺時候學會的?” 郝仁討好地沖我笑:“你不是又懷孕了吧?最近幾次我都很小心,特意避開了你排卵的時間啊。
是不是又交了新男朋友?” “你去死。
巴不得我趕緊嫁出去,是不是?” “哪裡有過。
” 郝仁把我摟進懷裡,無比心疼的說:“丫頭,如果可以,我願意一輩子留著你,可是那不公平,對你不公平。
” 每次聽他誠心誠意地說出不公平三個字,我都會想哭。
其實他是個好人。
對我一直好,什幺事都順著我,除了不能給我一個家,任何東西都毫不心疼的給我,包括自由戀愛,自由挑選自己喜歡的男人。
也許我並不該恨他,可是總會在心裡恨他,恨得想咬下他身上的肉。
夜裡郝仁瘋狂欺負我,好像是吃了偉哥,也許真是吃了偉哥吧,但我沒問他。
從我開始向他要求高潮,他在床上像變成了另一個男人,我感覺他大概從那時開始吃藥。
在郝仁面前,我沒有隱藏過自己的需求,錢,或者慾望。
他應該給我,無論當是補償也好討好也罷,我問他要是天經地義。
土六歲那年跟他,不知不覺已經四年過去,我從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長大成了女人,所有美好的東西都被他拿走,我憑什幺不好意思開口? 他累了,從我身上下去,躺在一旁喘氣,我不放過他,繼續去撩撥。
“丫頭,給我歇一會兒,只要一會兒就好了。
” 他躲進衛生間,隔了很久才出來,我已經想睡覺,但他已經又行了,壓在我身上用儘力氣討好,我確定他是吃藥去了,覺得隱隱有些心疼,卻又狠下心折磨他,自己沒本事還不老老實實做人,不給他點苦頭吃才真不公平。
夜裡我在這邊睡下了,天實在太晚,我又怕一個人回店裡,突然覺得孤獨。
我想,不一定要有個男人我才可以離開郝仁,如果小雨回來了,我們天天在一起,那種日子也同樣是很好很好的。
郝仁纏著我說話,又跟我講起陳默。
“從你認識那個陳默,我就有感覺你很快會離開我。
我說過你要走的那天,我不會攔著你,會給你豐厚的嫁妝,就像嫁自己的女兒那樣。
可是丫頭,我還是希望你能找一個老實的男人,不會欺負你,不會給你太多的風雨。
你知道,一旦你結了婚,我就沒資格再關心你了。
” 我不說話,裝做疲倦。
郝仁說:“我知道你不愛聽,可是我管不住自己,想在還有機會對你說的時候多說幾句。
我知道自己是你生命中的恥辱,如果不是我你應該有踏踏實實的生活,但是我真的愛你,丫頭,我可以對天發誓,如果不想讓你好,就罰我不得好死。
” 他很傷感,我也是。
老天不公平,讓你愛上一個人,才知道愛誰不愛誰,由不得自己選。
郝仁說:“那個陳默,一個坐過牢的惡棍而已,所以,能忘就最好忘了吧。
你這幺好的一個女孩,一定能找到好更好的男人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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