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木新花年年發 - 古木新花年年發、玖伍 (1/2)

入秋以後天氣漸涼,雖然金斕神君的洞府里還算溫暖,但也不至於出汗,不過虹玉第一次接到這麼一筆大生意,興奮又緊張得額頭冒汗。
「多謝惠顧。」虹玉送走高大的客人,因為大賺一筆而開心得不得了。這天他早早收工休息,之後一連幾日,蒙白紗的高大客人都會出現,並且一口氣買下攤子上大半的東西。
這位高大的客人不僅對他這一攤如此,好像對其他攤子也同樣出手闊綽。虹玉看其他老闆開心的樣子,還有那位客人掃光商品的氣勢,默默想著:「那到底是怎樣的修真者?好像很厲害啊。」
由於付了一個月的住宿費,虹玉在市集結束后也沒立刻離開金斕山,而是住滿一個月才走。有金斕神君和童子們的關照,這一個月他過得還算滋潤,也認為金斕山是個好地方。為了能再回來做生意,虹玉打算多去其他地方多走走,收羅各式各樣的商品,他還打聽到附近一帶修真者較多的聚落,九弦城,說不定在那裡能有什麼機遇,若是攢夠了靈石跟錢財,就能買到好東西去向宸煌賠不是。
離開金斕山沒多久,虹玉就感覺有人跟蹤自己,他故意假裝沒發現,前往九弦城的路上被一女修攔去前路,回頭髮現身後還站著一名魁梧的修士。這對男女有點眼熟,正是他先前見過在山林間追獵月族女子的師兄妹。
虹玉認出他們,當即心中一凜,他有護心鱗防身並隱藏自身氣息,應該不至於被他們瞧出自己的原身為何。魁梧的修士這次頭上多戴了一頂灰白獸皮帽,是從某種靈獸身上剝取的材料,大概是一件防具。虹玉面無表情問:「二位這是何意?」
魁梧的修士輕鬆笑了下:「這位小兄弟別緊張,我陳子州,這是我師妹鄭芳妤,我們是上新宮的弟子,在金斕山域追捕一妖獸,那妖獸狡滑逃脫后,我們就一路追查其行蹤,後來追到了金斕神君那裡。只不過妖獸藏得太好,我們沒能揪出她來,只能勉強跟著那氣息走,發覺妖獸似乎是跟著你的,也就是說你極有可能被妖獸當成了獵物。」
名字叫鄭芳妤的女修接著道:「我與師兄本來就要捉那妖獸,這一路也能護送你。」
虹玉天生就有些多疑,不易親近陌生人,他並不喜歡鄭芳妤語氣中隱然流露的高傲態度,也討厭他們捕捉月族的事,但為了迴避麻煩,面上還是不顯露情緒的提問:「在下確實在金斕神君的地盤擺了幾天的攤,但對二位毫無印象,你們如何證明自己所言屬實?」
鄭芳妤一聽就來了脾氣,被陳子州以眼神示意攔下,後者客氣笑說:「山野間多有妖魔鬼怪訛詐正派修士,你的顧慮也很合理。市集里龍蛇雜處,我跟師妹當初為了安全才選擇吞下易形丹,改換容貌及身形,易形丹是最常見的變身葯,出門在外用這手段也沒什麼稀罕,所以你才對我們沒印象。那市集里也有許多客人隱藏了真容的,我們一時也很難驗證。」
虹玉想起那位以白紗蒙住頭臉的高大修士,點頭低喃:「確實如此。」他自己也用了九重紗的法術,雖然以他的修為僅練到第七重。
鄭芳妤重新堆起笑臉說:「就讓我們護送你,一路上好有個照應啊。你走這條路是要去九弦城吧?」
虹玉面無表情婉拒他們說:「二位的好意在下心領了。我不認為妖獸會將我這樣的無名小卒當作獵物,頂多是把我當作掩護的幌子,或是妖獸也要去九弦城。你們就不必管我,專心追捕妖獸吧。」
鄭芳妤垮下臉:「費了這麼多口舌,你也不願意讓我們護送,你沒聽過上新宮?怎麼如此不識抬──」
「師妹。」陳子州喊住她,對她搖頭后側身讓道說:「那麼,小兄弟先請吧,我們也要到九弦城,同路的。」
虹玉暗嘆一聲沒再多言,只盼別被捲入什麼麻煩就好。他打算入城后立即甩開這兩人,這一路先盡量疏遠,不要有任何牽扯最好。
然而陳子州他們師兄妹並不打算就此放棄,他帶著師妹跟在後頭問:「閣下不是人族吧?」
虹玉選擇不去理睬,鄭芳妤因為被他漠視而在後頭小聲罵了幾句,都被陳子州勸住了。虹玉再次認為無視他們才是對的,不要輕易洩露自己的來歷出身,何況他見過這兩人是怎麼對待月族的,總要有所防備,因此一路上提高警覺,一旦有什麼危險他就會把腕上的一線牽變成鞭子禦敵防身。
說到修真界的九弦城,是由幾大修真宗門共同治理的地方,入口卻不在什麼偏遠的深山野嶺,更不在海外仙島,而是人間一個叫久懸城的古城鎮,只要在久懸城的城牆找到真正的出入口就能前往九弦城。也因此,久懸城一帶常有修士出沒,成了人間最接近修真界的地點之一。
虹玉聰明機敏,在宸煌那兒學習各種仙法數術,尋找城門難不倒他,不到一盞茶的工夫他就在城南的門牆附近發現入口,當著陳子州和鄭芳妤的面穿牆而入。可他沒想到自己僅是抵達九弦城的城門外,入城還需要通關證,守門的修士和靈獸們都不讓他進入。
虹玉盯著那道城門犯愁,這時陳子州和鄭芳妤又出現了,虹玉覺得他們臉上的笑意看著討厭,鄭子州問他說:「需要我們帶你進城么?」
虹玉不想跟他們有所牽扯,打算直接去問守門的修士要如何進城,鄭芳妤攔在他面前笑說:「若是你有需要,開口講一聲就行啦。」
虹玉剛啟唇就聽到一個女音從身旁傳來,對方挽著他的手肘說:「郎君久候了,請隨妾來。」怕生的他差點失手攻擊,見到對方是那日被陳子州他們追獵的女子才及時壓下防衛心,就這麼被她帶去城門那裡。女子攤掌,其掌心上浮現一道淡金光亮的通行牌,守衛的修士二話不說就放行了。
月族女子轉頭朝虹玉眨單眼,咧嘴笑說:「有這通行證才能入城,也能帶人入城,不過我的通行證是地種上階,最多只能帶兩個隨從。」
虹玉懵懵疑問:「隨從?我么?」
「呵,不然呢?」
鄭芳妤一見到月族女就瞪大雙眼,他們很快消失在城門口,她斜眼瞪視陳子州說:「我就懷疑他們是一夥的!」
陳子州哄她說:「彆氣惱,反正他們在城裡,之後總能逮住他們。」
鄭芳妤氣得跺腳,嬌嗔哼聲。
***
九弦城中的廣蘊茶樓一樓,臨窗的座席以屏風作為隔間,月族女子和虹玉要了這樣的桌席休息,他們面對面而坐,聽茶樓的人報完茶名和茶食又接著報菜名。虹玉趕緊壓低嗓音提醒女子說:「我沒什麼錢的。」
女子看到茶童的眼神微變,闊氣拿出一個紫紅色錢袋說:「妾有的是錢,妾請客。盡量點。」
虹玉沒想到眼前這個嬌滴滴的小少女作風如此瀟灑,他叫了一壺茶和一道點心,覺得好像還有點餓,於是又多叫了一碗茶麵。對面女子問:「你這樣就夠了?不再多點一些?」
虹玉搖頭:「我吃得不多,很夠了。謝謝你請客啊。」
月族少女笑得露出一排漂亮貝齒,她說:「那輪到我點些東西吃了。」她也叫了一壺茶,四樣點心,茶童提醒有新出的甜點和湯品,於是她又一併點了所有新的菜色,還要了餃子、飯食和配菜。
虹玉等茶童走後小聲問:「月族女子都這麼能吃?」
「其他人我不曉得,不過吃是我的興趣。哈,你知道我是月族的,果然那天放毒蜂救我的是你吧?我去旅店找你,你怎麼都不開門啊?」她說完又忽然變回靦腆少女的樣子,拿起絲帕掩嘴笑語:「妾有些失態了,實在是因為能遇上恩公很開心,終於有機會報答了。」
虹玉眉心微結:「報答什麼?千萬不要說是以身相許,我不喜歡你這樣的。」
女子微愣,爆出一串笑聲:「噗哈哈哈、呵,放心吧恩公,妾也不喜歡你這樣的。」她看虹玉明顯鬆了口氣,還低頭微笑,咋舌道:「不過你這樣的態度還真教妾沒面子,好傷妾的自尊呢。妾在月族也是許多大好青年搶著想訂親的美女。」
虹玉以拳抵唇清了下嗓,半垂眼眸含蓄回應:「小娘子誤會了,在下不是說你不好,只是我心有所屬了。」
「這麼巧,妾也是呢。啊,對了,妾的名字叫朵雲,你可以喊妾朵朵就好,這是恩公的特別待遇,別人這麼喊是會被妾教訓的。那日我逃脫后,就在下山的主要路徑等,那麼偏僻的山就只有你出現,所以我才知道你是救我的人。畢竟那種毒蜂不是隨處都有的,我後來也返回去看,毒蜂好像都死了。」
「嗯。那叫花農蜂,被叮到會生不如死。牠們傷不了那兩個人,我只是想用毒蜂拖延一下。」
朵雲問:「還未請教恩公叫什麼?」
「虹玉。霓虹的虹,玉蘭花的玉。」也不知何故,他竟然就這麼向朵雲報上了自己真正的名字,或許是同為月族有點親切,再加上朵雲看起來像個小妹妹。
朵雲嘴角勾上頰,笑得親切燦爛,她問:「你也是月族的吧?」
虹玉微訝:「你怎麼猜的?我哪裡像?」
朵雲食指朝虹玉點了點,打量道:「你生得俊俏又可愛,還有一雙大眼睛,感覺就是嘛。何況那日你也是看見我現出原形才幫的忙,多半是同族不是?」
虹玉撓了撓頰敷衍:「算是吧。」
「那你是哪裡的月族啊?」
「海上。」
「你為何不怎麼看著我?我太漂亮?」
「朵雲娘子是漂亮沒錯,不過我只是因為不怎麼習慣和女子相處,覺得一直盯著你看很失禮。」
朵雲哈哈笑:「我長這麼好看,你不盯著我看才失禮啦。」她說完又端正坐姿:「唉,妾又失態了。郎君見諒啊。」
虹玉好奇問:「朵雲娘子不必拘謹,我不覺得你失態。」
朵雲有點洩氣的扯了嘴角笑說:「其實我平常就是這樣的,若不是生得漂亮,言行舉止就像個小夥子,他常常都這麼講我,所以我才想讓自己多學些規矩,像其他的名門閨秀那樣。」
虹玉問:「你說的他,是指你喜歡的人?」
朵雲態度大方回答:「不是人,而是神。就是金斕神君啊。我逃脫后找到你,然後跟了你一路,發現你要去金斕山,所以我也跑去找神君庇護。很巧不是?而且我暗地裡幫你找了好些客人呢,雖然只有頭一日,後來上新宮的討厭鬼也來市集,我就一直躲在神君那兒了。」
虹玉恍然大悟:「原來是你幫了我,而且還是金斕神君的朋友,謝謝你啊。」
「哈,謝什麼呢,我才要謝你救我一命。我只是稍微出點力,不算什麼的。講實話,你這般好模樣的郎君,性情又好,到哪兒都會有許多人喜歡吧,那日在旅店不肯開門,是怕被我纏上吧?」
「啊,呵……」虹玉尷尬淺笑。
他們叫的茶跟點心陸續送上桌,朵雲倒了杯茶,聞著茶香說:「現在知道我喜歡誰,你也安心了吧?唉,不過要我變得優雅實在有點難,真不知道他喜歡什麼樣的……」
虹玉拿竹籤仔細分切點心,一面建議:「你何不直接問他的好惡?不過你就是你,如果他只是喜歡你裝出來的樣子,那樣的喜歡早晚會化作泡影不是?何不讓他喜歡你原來的樣子就好?再者,神君肯定能看穿偽裝吧?」
朵雲皺眉嘟嘴,苦惱道:「那你要我怎麼辦?我就是不敢直接問他啊。」
「他也沒說不喜歡你像個小夥子吧?」
「啊……」
虹玉抬眼看她:「他沒講過不喜歡,不是么?」
「噫?」朵雲恍然大悟:「他還真沒講過,就只是說我像個小夥子。他、他是在戲弄我啊?」
虹玉看著朵雲自問自答的樣子,有趣的輕笑了下,不經意想起從前宸煌也常愛在言語上逗弄自己,心中有些感嘆:「是啊,我本來有什麼疑惑都會問哥哥的,自從發現自己的心意就沒這麼坦率了。說到底也是害怕吧。」
再瀟灑直率的人,說不定墜入戀情就會多少有些患得患失,連本來單純的心思也會開始變得彎彎繞繞的,生出許多雜念和猜疑。虹玉在朵雲身上看到了這些,兩人皆若有所思的喝著茶。
朵雲想得心煩,搖頭抿嘴道:「罷了,往後遇上他再想這些好了。不過,虹玉身上是有什麼法寶能隱藏氣息,還能模樣容貌對吧?」
「唔……」
「別擔心,我不像上新宮那些傢伙,表面裝得正派,暗地裡總是覬覦他人的法寶。我就是有些奇怪,你生得這麼好看,市集里的人也沒多瞧你幾眼呢。」
虹玉疑問:「你又是怎麼看穿我的模樣?」
朵雲稍微側首讓他看自己華麗的耳飾:「我戴了羽族做的法器,能辨別許多障眼法。你掩藏形貌的法術還學不到家吧?所以我能看到你好看的樣子啊。」
虹玉失笑:「就算我救過你,你也不必一直違心的誇我啦。」
「我可是認真的,你長得很好啊。我也算閱歷不淺,不過你把容貌變得模糊是對的,萬一被妖道盯上就糟了,他們可是會捉人當爐鼎的。」
虹玉歪頭:「爐鼎?是指把我煉成丹藥?」
「咦?」朵雲被他的反應搞得一愣:「你也是個修士,沒聽過爐鼎么?我跟你講,爐鼎跟雙修是很像的,不過雙修對雙方修鍊都有助益,但爐鼎呢,就是單方的壓榨而已。爐鼎被用久了,會壞掉死掉的。」
虹玉微微仰首思忖:「雙修?雙修我好像聽過,是指修真者一同修習同樣的功法,彼此紫府互通,元神也像肉身那樣交流對吧?但書里寫得很粗略,我也不是很明白那是怎一回事。」
「……虹玉小弟弟,你……你待的仙島都沒別人啦?你師承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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