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木新花年年發 - 古木新花年年發、玖壹 (2/2)

虹玉一臉倔強說:「我現在最喜歡你,以後也一樣。」
宸煌揚起笑痕,溫柔摸了摸男孩的腦袋。虹玉扁嘴皺眉睨視宸煌,心想:「我一定要快點長大,讓你不能再把我當小孩子看待!」
隨著虹玉逐漸長大,已經能張羅自己的飲食,日常起居也不必凡事勞煩宸煌,但宸煌依然喜歡事事為虹玉事先設想好,虹玉發了幾回牢騷說:「你老是這麼幫我,我將來還不長成廢物?」
宸煌聽進虹玉的心聲,便開始放手讓虹玉自己處理一些事,而他則變得越來越空間。雖然他也不是一天到晚盯著虹玉,卻仍會留一分神識在虹玉身上,以防萬一。
虹玉一直想替宸煌做點什麼,他趁著宸煌沒注意的時候,譜曲練琴,也編了舞,在他十二歲的春天過生辰時,他在黃昏的湖畔跳舞給宸煌看,施了法術讓古琴演奏出他事先彈好的曲子。
宸煌坐在虹玉佈置好的座席間觀賞,雖然虹玉只是個小少年,卻也能瞧出將來會是個清俊漂亮的男兒。宸煌暗自感慨歲月流逝,也隱有期待,等虹玉入座一同用膳時笑問:「今日是你的生辰,怎麼是你準備了這些表演給我看?」
虹玉說:「因為哥哥你說不知道自己的生辰,所以我決定把今天也當作是你的生辰,以後我們一起過生辰,你說好不好?」
宸煌微笑頷首,和虹玉舉杯相敬:「願你一生平安快樂。」
虹玉燦笑回敬:「祝你永遠快樂順心。」
宸煌嗅到虹玉杯里有很淡的酒氣,攔住他說:「慢著,你還小,不能飲酒。」
虹玉裝傻:「咦?這是我們前幾天一起摘的果子,我只是提前把它做成果汁而已。」
「我聞得出來。」宸煌握著小少年的手腕,把那杯酒帶到自己唇前,他微啟唇將酒氣攝走,這才鬆手說:「好了,現在它是果汁了。」
虹玉小聲嘀咕:「小氣。」
宸煌噙笑說:「你還不到能飲酒的年紀。」
「那要等幾歲才能喝啊?」
「十六。不對,十八……也太早,二十……二十幾歲吧,等你夠成熟的時候。」
虹玉傻眼:「這麼久?」他每次看宸煌飲酒都好像挺香的,羨慕死他了。
「酒也有分許多類,我慢慢教你。等你再大一點我會教你品酒。」
「你早點教我吧?」
宸煌點頭答應:「可以。」
到了虹玉十四歲,宸煌答應教他品酒了,他開心得不得了,可是品酒不是飲酒,品完還得吐出來,讓他有些難以理解。
「為什麼要吐出來?我都入口了,你還讓我吐,這酒豈不是浪費啦?」
宸煌又搬出從前那套說辭:「你還小,身子沒長好,不宜飲酒。品過酒香,並不浪費。一般的酒喝多傷身,即使是靈酒、仙醴也不宜過量。要是你嫌浪費,我幫你喝掉?」
「不用了。」虹玉明知道宸煌是在嚇唬自己,但他還是不由自主的紅了耳根、臉頰,連頸子都不自覺染上淡緋色。
虹玉十四歲收到宸煌送的生辰禮是一條頸鍊,鍊子是用某種靈礦打造的銀灰色細鍊,系著一塊霧銀色的薄片墜子,墜子邊緣鑲了些細碎漂亮的淺紫色寶石。
宸煌說:「這鍊子認主后就只能由主人或打造的人解開,墜子是拿我的護心鱗做的。」
虹玉詫異:「護心鱗?那你怎麼辦?這麼重要的東西──」
「別擔心,是用我脫皮后的護心鱗,舊的那塊。」
「……是像蛇脫皮那樣?」虹玉有點想笑,又不好直接笑出來,他嘴角抽了抽,忍著笑意問:「你最近脫皮?你還在長大啊?我還以為你其實不是哥哥,是叔叔伯伯那樣的。」
宸煌眉心微蹙,稍微別開臉低聲解釋:「是以前脫皮留下的,我沒有那麼老,你不必喊我叔叔。」
虹玉笑嘻嘻坐到宸煌身旁,盯著宸煌少年染紅的耳尖瞧,覺得漂亮極了。他拿著項鍊問:「那這些小寶石呢?」
「只是覺得有點像你頭髮在光亮下的顏色,所以就弄上去了。這項鍊能夠保護你抵禦強大的術法攻擊,雖然不比我本人有用,但也能擋得了一時半刻,此外也能隱藏住你的氣息,不被任何法寶、神器或修真者找到。」
虹玉好奇確認:「連你也找不到我?」
宸煌看向小少年,勾起一抹醉人的笑痕,摸摸虹玉的頭說:「嗯,連我也不能。你不是時常抱怨我管得太多?如今你慢慢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也不想太拘束你。這項鍊是讓你防身用的,不過在這島上有我在,所以你很安全,將來出了島,到處都是危險,你明白么?」
虹玉低頭看了眼項鍊系著的龍鱗,抬頭望著宸煌一雙紫眸說:「這寶石也好像你的眼睛,真好看。」
宸煌輕輕握住虹玉的肩膀嘆道:「我說的你聽明白了么?在島上,在我身邊,你是安全的,但離開這裡就不是了。」
「我知道、我知道啦。」虹玉敷衍回應,又問:「但是這個東西能讓你都找不到我,那萬一我遇到麻煩想讓你來救我,你找不到我怎麼辦?」
宸煌點頭解釋:「問得好。這畢竟是我的龍鱗,只要你在心中想著要召喚我,意念就會傳遞給我,除非你並不希望我找你,我也就察覺不出你的氣息。戴著它,即使是神域來的東西也很難發現你的存在。它也能隱藏你身上的香氣,不過當你不想藏著,氣息也會像平常那樣散發。」
虹玉雙眼閃爍光采盯著項鍊說:「這麼說來它是件寶貝啊。快、快幫我戴上。」
宸煌淺笑,親手替虹玉系好項鍊,和指甲片差不多大小的霧銀龍鱗落在小少年的鎖骨間,透著柔和優雅的光澤。
虹玉摸著系好的項鍊,抬頭衝著俊麗的少年燦笑:「謝謝宸煌哥哥。不過你的鱗片怎麼這樣小?我記得小時候在海灘看到你,你的鱗片好大。」
「煉製墜子順便縮小了,大小無礙於它的功用。」
「原來如此。對啦,你多久脫皮一次?」
「問這個做什麼?」宸煌挑眉。
「這麼厲害的東西,可以拿去換其他寶物啊。」
宸煌失笑:「你這麼快就想出賣我了?」
虹玉鬼靈精怪的笑回:「你不要說得這麼難聽嘛。雖然我們在島上不愁吃穿,不必像凡人那樣為了日子而忙碌,但你也說啦,島外有許多危險,而且我是修真者的大補品,我當然會想多收一些寶物防身啦。」
宸煌無奈睨他一眼,表情滿是寵溺:「我每年都送你許多寶物,還不夠么?」
「夠了、夠了。」虹玉討好的挽住少年手臂安撫說:「宸煌哥哥就是我最厲害的寶貝,最強的護身符。」
宸煌半垂眼,語氣淡淡的微赧低喃:「你也夠了,講這話都不害臊。」
虹玉歪頭瞧見少年耳朵都紅透了,一路紅到頸項,不由得竊笑。「哥哥,我也有禮物給你。」
虹玉看宸煌有點意外的表情,起身拉著宸煌的手說:「怎麼?我不是說過,往後我的生辰也是你的啊。所以我也要幫你過生辰,你過來啦,來。」
宸煌跟著虹玉來到野外,越過了住處附近的大片竹林,走在春天的樹林間。敏銳的宸煌能感受到這座山的所有動靜,只要他願意的話,整座島,甚至附近海域的動靜都盡在他掌握之中,也因此他努力忽略山林間各種禽獸發情、繁衍的動靜和氣息。
好在虹玉身上的氣息也變濃了些,那清雅的香氣能令宸煌心境平和,宸煌不由自主專註在虹玉身上,再次感慨孩子長大了不少,又提醒對方尚且年幼,不該有任何逾矩的心思。
「你要帶我去哪裡?」宸煌有些不安,倒不是他害怕碰上危險,而是擔心自己擅自對虹玉有過份的遐思綺念,他不停在心中提醒自己:「虹玉才十四歲,跟四歲沒兩樣,是個小孩子。縱使靈魂是他,卻也還不是自己記憶中的他。」
虹玉絲毫沒有察覺宸煌深藏的不安和躁動,他牽著宸煌的手一起走到山中一座瀑布旁,指著瀑布說:「以前你帶我來這裡玩,從這條山道能走到瀑布裡面的山洞,你的生辰禮就在山洞裡。」
「放這麼遠做什麼?」
「讓你走一段路,是不是很期待啊?」虹玉笑嘻嘻回首睞人,心裡期待宸煌看到禮物的反應。
瀑布水聲很大,一路上他們並沒有什麼交談,也沒有以法術傳音,宸煌跟著虹玉走進山洞時,明顯感受到有法術結界,某一重法術將瀑布聲音隔絕在外,洞內生長了一些發出冰藍微光的蕈類,除此之外都是黑壓壓一片。
宸煌被虹玉拉著走,他提醒道:「走慢點,這裡地上濕滑,當心摔著。」
話才講完就看到地上冒出越來越多光亮,那些微光像水窪盈滿了水往外溢一樣,光亮一圈圈盪開,連接成一片,迅速形成一道幻麗的雲端景色。雲海上有許多漂亮的建物,還有不少神獸靈禽在活動,到處都仙氣漫漫。
宸煌沒想到虹玉在洞內佈下了幻境,他看向虹玉疑問:「你召喚出星獸了?」
虹玉點頭燦笑:「你教我的嘛,我偷偷練習了好一陣子。以前你描述過神域原有的景象,還畫了那裡的靈獸給我看,不過我也沒親眼見過,你覺得像不像?」
「像……你是為了我做這些?」
虹玉深黑的眼眸閃爍光采,笑得嘴邊出現小梨窩說:「當然是為了你啊。你是天上來的嘛,這麼久沒回去,肯定會想家不是?」
「那倒還好,那裡沒有我懷念的東西,只是我剛好出生在那裡。」宸煌感動的回握虹玉一雙手,笑容溫煦道:「謝謝你為我做了這些。將來有一天,我帶你去神域看看。」
「好啊。不過那也不是誰都能去的吧?我得勤加修鍊啦。」虹玉說著逕自好笑道:「怎麼成了我給自己禮物啦?」
宸煌望著星獸顯現的景象,那些奇花異草和各種細節都和他過去所描述的相差無幾,想必是虹玉把他講過的話全記在心上。他餘光看著身旁的小少年,一陣暖流在心口漫延,果然不管他們經歷幾世,彼此神魂皆會相互牽引,繼而結緣。
虹玉問:「你喜歡么?」
宸煌環顧眼前幻境,微笑答道:「喜歡。」以前他也送過相似的驚喜,如今跨越時空收到回禮也實屬不可思議。
「對了,哥哥,你可以驅使星獸把這幻境變得更合心意啊。」
宸煌凝眸望著虹玉半晌,虹玉的五官逐漸長開,越來越像這靈魂前生有的樣子,那些過往記憶和情感像一波波浪濤拍上心岸。然而他並不想這麼快就讓虹玉知道他們的幾世羈絆,虹玉還這麼小,太早知道也不知有何影響,凡是關於虹玉的事,他總是小心翼翼,偶有情怯,於是他握著虹玉的手說:「我們該回去了。」
「噫?」虹玉茫然:「這麼快啊?」
「這裡有點遠,走回去天都要黑了。」
虹玉笑了笑:「那我們可以飛嘛。哥哥你會飛不是?我也稍微能飛一小段路啦。比遁地好,我不喜歡遁地,到處都黑漆嘛烏的。」
「沒有必要,不要這麼依賴法術。」宸煌牽著小少年的手往洞外走,語氣溫柔,態度卻不容反駁。
離開山洞的一小段路是晦暗的,即使有藍光小菇也照不亮路面,不過虹玉感到安心,因為有宸煌陪著他,而且他已經不怎麼怕黑了,所以才有辦法獨自跑這麼遠來佈置「禮物」給宸煌看。走在黑暗中,握著宸煌溫暖寬大的手,虹玉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宸煌的一切都令他依戀,他不由自主想更接近對方。
「噯!」虹玉心情飄飄然,腳下卻猛的一滑,他嚇得怪叫一聲,好在宸煌反應迅速的接住他,將他橫抱起來往外走。
「宸煌哥哥……」虹玉的腳有些扭傷,但並不嚴重,自己走也沒大礙,可是回家的路有些遠,他若堅持自己走路會不會太逞強?
「先到外面。」宸煌知道他想講什麼,到了山洞外也沒將虹玉放下來,而是直接飛回住處。虹玉更茫然了,先前不是才說別依賴法術?
宸煌把虹玉安置在矮榻上,握著虹玉肩膀說:「你乖乖待著,我去摘些草藥回來。」
「喔。」虹玉安份坐在榻上推開窗子,望著外面發獃,從這裡能見到宸煌在葯圃的身影。
宸煌把摘來的藥草搗碎加了些常備藥粉,然後拿到榻邊說:「讓我看看你的腳。」
「不嚴重的。」虹玉正要彎腰脫鞋,宸煌已經著手幫他脫去鞋襪,他的腳被宸煌捧在掌心上,令他莫名害羞。
宸煌輕輕摸著虹玉細瘦的腳踝說:「我知道你傷得不嚴重,這葯敷個半天就能好,但你也別太逞強,葯能強健筋骨,你就好好敷著吧。」
「嗯。」虹玉臉皮微熱,只敢用餘光偷瞧宸煌。
宸煌看虹玉欲言又止的偷瞅自己幾眼,溫聲問:「怎麼了?想說什麼?」
虹玉指著扭傷的腳問:「我這樣是不是很掃興?」
「說什麼傻話?受傷也非你所願,再說,和你在一起都很好,從來就沒有什麼掃興不掃興的。」
虹玉聽了這話便開心傻笑:「真的啊?哥哥也喜歡和我在一塊兒?」
宸煌摸他腦袋淺笑:「真單純,還是孩子呢。」他說完就看到虹玉笑容淡了,還不高興的翹著嘴唇,果真是孩子氣,但這樣也不壞,他雖然希望虹玉快點長大,卻又希望虹玉能無憂無慮、單純快樂的享受童年。
虹玉和宸煌邂逅時才四歲,過了十年也才十四歲,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這些年他們一直相依為命,每天無論醒著或休息時惦記的都是彼此。
隨著年紀增長,虹玉也從宸煌帶回來的話本看了不少人間故事及雜談,逐漸瞭解到自己對宸煌不僅僅是依賴和習慣。某個春天的月夜裡,虹玉從睡夢中醒來,找到在桃花林間舞劍的宸煌,望著那瀟灑俊逸的身影,虹玉彷彿聽見自己心口怦然悸動的聲音,即使只有憑藉月輝看到矇矓的輪廓,他也瞧得出宸煌恢復了男人的身形,而非少年姿態。
舞劍的男子身形高大挺拔,比天上的星月都耀眼,虹玉從短暫恍惚中回神,悄悄溜回寢室鑽回被窩裡,紊亂的吐息和心跳久久難以平復。他不知何時開始對宸煌有了另一種情感,這和童年的喜歡截然不同,這心情讓他混亂又慌張,儘管不安,卻也暗自甜蜜歡喜。
另一頭,宸煌雖然察覺虹玉半夜偷溜出來亂晃,但也並未揭穿,只當作是小孩調皮。只不過自那以後,他覺得虹玉總是若有似無的迴避自己,讓他感到困惑不解,又不知從何問起。即使試著問了,虹玉也總是這般否認:「沒有啊,我躲你做什麼?」
兩者之間相處的氣氛越來越微妙。
虹玉在十六歲的某個清晨從夢裡驚醒,他頭一回做了一場春夢,夢裡他和恢復成年姿態的宸煌面對面湊得很近,近到嘴唇幾乎要碰在一起,醒來后他就發覺自己褲襠濕了,而更尷尬的是宸煌也醒了,正坐在一旁看著他。他揪著被子縮到床角,不知所措的躲著,又想到宸煌肯定嗅出了不對勁,於是紅著臉解釋:「我、我沒有尿床,我可能病了。」
宸煌輕拍少年的肩膀,神色淡定道:「不是病,你只是長大了。每個長大的男子都會這樣,沒什麼好奇怪,你不用擔心。」
虹玉又窘又羞,一雙桃花眼裡泛著水光問:「精怪也會這樣?我不是凡人,也還沒修鍊成仙,成仙了還會么?你、你是神龍吧?神龍也會這樣?」
宸煌聽他緊張得提了這麼一串問題,溫柔淺笑:「健康的男子就會這樣,沒什麼的。我也會,但我能剋制。你還小,順其自然就好。」
虹玉看宸煌要揭開被子,連忙抱緊棉被大喊:「不要!你不能看!我、我我自己清洗。我不跟你睡一間了。」
宸煌俊眸染上笑意看著他問:「你想自己睡覺?可以么?」
「可以、可以,我想自己睡。」
「那好吧。」宸煌並不勉強虹玉,很乾脆就答應了。
虹玉看宸煌的態度如此,好像這些事真的沒什麼大不了的,心情也平靜許多,他歪頭試探道:「我算是長大了?」
「嗯。」
虹玉難掩喜色:「那我能喝酒啦?」
「還不行。」
「咦?你剛才不是說我長──」
「還不夠大。你只長大一點點。」宸煌笑著摸小少年的腦袋,將對方不甘心的表情盡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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