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木新花年年發 - 古木新花年年發、陸貳 (2/2)

「都可以啊,哥哥講的故事好聽,我喜歡聽。」
「哈,那我得多想一些故事了。不過今天實在有點累。」
「那就不講,躺久自然能睡著的。我只是想到可以學仙術,有些興奮。」
「我也有些期待,不知道自己資質如何。不過就算資質差,李仙君、師父他脾氣好,應該也不會罵人的。」
木風聽他提到李錦壽,順著話聊:「我希望哥哥資質好,修練順利,往後能夠和神仙一樣長壽。」
「那我先謝過你了。」沐祺笑了下,問:「不過為何比起天尊,你更想拜李仙君為師?」
木風說:「我沒想太多,只是覺得天尊看起來和善卻不好親近,而且他那麼一尊大神,哪會顧得上我們這種小世界來的孩子?李仙君隨和又親切,像我們爹一樣,我就想拜他為師。再說,當大神的弟子,萬一哪天出什麼意外,或我們犯點小錯,不知道受的懲罰會不會比別人的弟子還嚴重呢。畢竟大神要當表率,他的弟子也是。」
沐祺認同他的想法:「我也這麼想的。」他今天心情愉悅,還爬了不少階梯,躺了一會兒就睡著了。
木風躺久也終於有睏意,闔眼沒多久也睡了,還不自覺拉起棉被把小小的身軀裹緊。暖和的被窩讓他感到安心,睡夢裡他彷彿還被原若雩抱著走石階,原若雩寬厚的胸膛也很暖和,那傢伙雖然表情冷淡,可是看他的眼神卻挺溫和,抱他的舉止一點都不粗暴,反而像是護著重要事物一樣。
木風覺得原若雩真是充滿矛盾,讓他難以理解,可是他猜想原若雩應該是真的不討厭自己吧?也許是他太丑了,丑到被原若雩同情?
***
桃鈴在碧煙洞府當了一個月的客人就離開,木風和哥哥已經習慣在碧煙洞府的作息起居,還有每日李錦壽教授的課業。李錦壽顧慮到徒弟們年紀尚輕,主要還是教他們關於這世界的事物,他說:「先把日子過好才是最重要的。這也是修鍊的基礎,我想讓你們打好底。我書庫里的書籍,你們都能借去看,不懂就來問我。」
李錦壽的性情溫和,他傳授課業也一樣,即使兩個徒弟打瞌睡、犯了錯,也不會懲罰或勉強他們,只會耐心的反覆陪他們練習。
沐祺天生好學,身為家中長子也常幫忙父母做家務、照顧弟弟,住在碧煙洞府的日子不愁吃穿,所以也更加勤奮好學,李錦壽也認為這個大弟子前途無量。至於木風的性子就有些散漫,李錦壽也念過他說:「木風,為師知道你很聰明,甚至比你兄長還聰明機伶,可是也不該仗著這點就偷懶啊。」
若是其他人對木風講這番話,木風肯定是無動於衷的,但這些時日李錦壽的為人和對他們兄弟的付出,木風都看在眼裡、記在心底,木風知道李錦壽從不輕易發脾氣,雖然李錦壽沒用很重的語氣講出那番話,木風還是不忍心讓李錦壽失望,慢慢收起過度散漫的性子,雖然表現得不如兄長積極進取,但也不至於讓李錦壽嘆息。
除了幾個特定的地方,大摩域有著和人間一樣的時序流轉,而且四季分明,碧煙洞府也一樣,人間主要的幾塊大陸被嚴冬籠罩,洞府裡外也下了一晚上的雪。
天亮后沒多久雪就停了,雪地映著耀眼奪目的晨光,李錦壽這天沒有在室內講課,而是帶木風他們到外面練習攝走光亮、寒氣等法術,講解完口訣和要領以後就陪著兄弟倆練習。
中午師徒三人一起做了簡單的飯菜吃,李錦壽早已是仙人,所以是坐在桌邊陪徒弟吃,也幫沐祺教木風怎樣拿好筷子。木風性子調皮,被糾正了就說:「我現在只有左手,左手學會拿筷子,那將來生出右手,不是又得學一遍?我還是直接用湯匙更快吧?」
沐祺汗顏念他說:「你凈愛說些歪理,別對師父沒大沒小的。師父,他還小,你不要跟他計較,我會負責教好弟弟的。」
李錦壽笑了笑,和善道:「無妨,木風所言也不無道理,可是多學總是好的,將來你兩手都熟練不也很好?」
木風鼓著半邊臉頰嘟噥:「有必要麼?」
李錦壽說:「你到這裡來,不就是想要變得強大,能保護自己和兄長?現在也許無法清楚將來的事,但先學起來,說不定哪天就用得上。用不上也沒什麼損失吧。」
木風看李錦壽居然耐著性子和自己聊這些,也不好意思耍賴,乖乖用左手拿好筷子吃飯。
午後李錦壽沒有上課,由著他們兄弟自己去玩。沐祺說:「師父,徒兒想和您下棋。」
李錦壽想了想,答應道:「也好,反正下午沒什麼要緊事。那木風呢?」
木風說:「我要出去玩。」
李錦壽叮嚀道:「別跑太遠。」
「知道啦。」木風已經跑出去,揮著左臂喊:「我就在附近樹林玩,不會跑遠!」
沐祺望著弟弟跑遠的身影,猶豫該不該跟上,李錦壽淺笑跟他說:「有時稍微把手鬆開,手裡的苗才照得見光,才能茁壯。」
沐祺曉得李錦壽在提醒自己不要總是把弟弟看得這麼緊,他想大摩域還算安全,又在師父的地盤,也不用過於擔心,於是微笑頷首:「弟子受教了。」
木風跑出洞府玩,他沒什麼耐心看哥哥和師父手談棋局,就算有著自己十幾歲的記憶,但拜師順利后他安心不少,暫時也把十多歲的自己留在記憶里,當個貪玩的九歲孩童。
雖然洞府內另有天地,不過外面的山林更神秘有趣,他經過生青苔的石階看了眼,搖頭喃喃:「我還是不要貿然挑戰這個,等我右手長出來再說吧。」
木風走進山林里玩雪,但沒有走到深處。他學什麼都快,早上學的法術已有七成把握能發揮,哥哥一直誇他,誇得他都不好意思,所以他有時故意偷懶,等這種空間時候再自己練習。
現在風雪停歇,但到處都有積雪,他施法術把周圍的積雪都聚集在空中,讓它們像有些透明的羽衣一樣,有時又聚成其他生物的模樣,聚集的雪花成了他的玩伴,有時又變成他還沒生出來的右手。隨著天氣漸暖,空中的雪花差不多都消融了,他乾脆跑到一棵高大松樹下,想將松針上所有霜雪都聚集起來,雖然他玩得興起,卻也不自覺疲累,法術自然沒那麼靈光,飛離松針的霜雪剛聚成一團就朝他兜頭落下。
「哇啊!」木風怪叫一聲,被冰雪砸得摔在地上,雖然不疼,但他還是嚇了一跳。
「噗呵。」
木風聽到有人噗哧笑出聲,匆忙撥掉頭臉的雪花看清來者,原若雩牽著黑駒在不遠處笑望他,他惱羞問:「笑什麼?」
原若雩雖然面無表情,但眼中的笑意很明顯,他理所當然回應:「笑你。不能笑么?」
「你、你欺負人。」
「我沒欺負你,是你自己把雪砸到身上的,我看到這麼有趣的事,不能笑么?」
木風微微紅了臉,不曉得是凍出來的還是因為惱羞成怒,他抿緊了唇不說話,直到原若雩牽馬走近他說:「走吧。」
木風問:「走去哪裡?」
原若雩聳肩:「都行,看你想去哪裡。不是約好了,我要常來陪你騎馬,讓你習慣這件事?」
木風看他不像在說笑,這傢伙居然是認真的,不禁失笑,點點頭說:「對,是這麼講好了的。你拉我一把?」
原若雩把男孩從雪地里拉起來站好,拿了手帕替男孩壓了壓發間的濕氣,又仔細擦拭這張小臉,擦的時候不由得輕嘆:「你的頭臉真小,我一手就能這樣。」說著,他把手掌連同手帕都覆在男孩臉上。
「唔嗯嗯?幹嘛啦?」木風錯愕叫喊,聲音被手帕和大掌悶得模糊了,接著他聽到原若雩發出輕笑,更氣惱了。「你這就是欺負人吧!」
原若雩依舊否認道:「不是,我這樣幫你擦臉比較快。」
「你……」木風顧慮到對方是天尊的弟弟,不敢直接發脾氣,而且對方是真的信守承諾跑來陪他騎馬,他想著這點才把不滿壓下去。「不是要帶我騎馬?走啊。」
原若雩淺笑,把木風抱上馬,自己再躍上馬背,他問:「想去哪裡?」
「我答應哥哥和師父不走遠的,我們就在這山裡跑一跑吧?天黑以前我要回去,免得他們擔心。」
原若雩說:「我來的時候有和你師父打過招呼,他們不會擔心。不過我會盡量在天黑前送你回去。」
原若雩很少主動開口間聊,多半是木風先說話,但木風也只是問些無關緊要的事,像是原若雩是不是喜歡穿一身黑,要他偶爾穿亮一點的衣服試試,或是指著山林的草木問它們叫什麼。原若雩多半都能答上幾句,就算不清楚花草的名字,也能講出它們當作藥材有什麼功效,或是如何料理、有沒有毒性。
中途原若雩讓黑駒休息喝水,木風一臉好奇看馬兒喝水,他問木風說:「要不要自己騎上馬看看?不讓牠跑,只走一小段路試試。」
木風說:「我怕摔下來。」
「不會摔,有我看著,而且牠不會欺負弱小。」
木風挑眉:「跟你一樣?」
原若雩問:「你這話是在揶揄我?」
木風笑得調皮,裝傻說:「沒有啊,我是講實話。還是說你欺負過哪個弱小了?」
原若雩一陣無語,但還是默默幫男孩上馬。
傍晚時分,原若雩抱木風下馬,木風走到黑駒一旁摸牠,轉頭問:「你說牠叫什麼?」
「小黑。」
木風笑出來,摸摸小黑的臉說:「你的主人真是的,自己的名字這麼好聽,卻不幫你取個好聽的名字。」
原若雩問:「你覺得我的名字好?」
「很好啊,這幾天師父教我認字,我認得你的名字。雩,就是虹的意思。師父說你劍術高超,都說美人如玉,劍如虹,你的名字就是這麼來的吧?」
「只是剛好劍術不錯,配得上這名字,都是巧合罷了。」
「我們那裡取名很隨意,爹娘喜歡樹林里的風聲,就叫我木風了。」
「你要是喜歡我的名字,也可以給你。」
木風訝問:「真的啊?」
原若雩點頭:「嗯。不過是下輩子的事。」
「呿。」木風皺了下鼻子,小聲嘟噥:「逗我玩呢。」
原若雩將木風送回碧煙洞府後就回到自己的住處,下馬後他牽馬去休息,又摸了摸馬的頸背說:「要是你不喜歡小黑這名字,以後喊你黑風?」馬兒輕輕哼了聲當回應,又歪頭蹭了下主人示好。
之後一連十多日,原若雩都去找木風騎馬,他不曾厭煩,木風能和黑風玩也不覺得無聊,李錦壽和沐祺似乎也樂見木風與原若雩交好。
某日原若雩未去碧煙洞府找木風,而是被召進天宮。在大摩域他一直都有特殊的權力,不必對天尊下跪、行禮,不必遵守很多規矩,只因為他是原若歆最倚重和疼愛的弟弟。他進宮后被帶到花園,雖是冬季,但神界仍有不少只在冬天開的花朵,可是他不認為原若歆只是請他來賞花。
原若雩上前拱手行了一個簡單的禮,請示道:「天尊找我過來有何事要吩咐?」
原若歆拿著剪子在修盆景的雜枝,聞言他看向原若雩說:「幾時變得這麼見外了?以前你都喊我兄長,也不行這些禮的。」
原若雩微微垂眼藏著眼神,語氣淡然解釋:「此次代兄長巡視下九界,回程時也多了不少見聞,有點感觸。我雖是您的弟弟,但也是您的臣民,總是仗著多一重的身份享受特殊待遇,難免會生出不好的風氣,所以這點禮儀還是該謹守才好。」
原若歆輕蹙眉心苦笑:「我不喜歡我們之間這麼生疏啊。要不,你只當我的弟弟,別的事都不做也無妨。」
「那樣我會太無聊。」
原若歆聽他真心的抱怨,哈哈笑出來,搖頭說:「罷了,不聊這個。近來你常去碧煙洞府?」
「是。答應了教孩子騎馬。」
「天天都去?」
「反正不忙,就常去。兄長想說什麼?」
原若歆的剪子把一朵含苞的白梅剪落,他不帶情緒輕訝道:「啊,可惜了。」他對原若雩微笑說:「我只是關心你,也關心自己帶回來的兩個孩子。你只教那個比較丑的孩子騎馬?」
原若雩看也沒看掉落的含苞白梅,平淡回應:「是。兄長之前說我太常和妖魔鬼怪打交道,染了過重的邪煞之氣,除了賜我神泉沐浴凈身,還送了不少辟邪寶物。據說妙奢天的生靈能招來福氣和幸運,他們幼年越丑,長大以後的能力越強,而與之越親近者越能受益,我才想多多和那小孩相處。」
原若歆聞言若有所思,想想也不是沒有道理,於是拍了拍胞弟的肩膀溫柔道:「你懂得為自己設想,為兄也能安心一點。雖然在這神界,你我也不缺那點幸運跟福氣,不過,只要是能對你有益的,你就儘管去取吧。要是那丑童有用,你也只管去親近,讓他將你當作親近的長輩也好。如今他們兄弟都成了李仙君的弟子,李仙君雖然低調,但是修為匪淺,又有大智慧,若能藉他兩名弟子拉近和我們的關係,也是件好事。」
原若雩低頭稱是,陪兄長間聊一會兒就離開天宮了。他騎上黑風,但並沒有去找木風,而是跑去下界透透氣。他和原若歆是一起長大的,是同胞兄弟,雖然有時也不清楚兄長究竟有多少心眼,但他知道兄長精於算計,甚至喜歡這樣,好在他與兄長感情深厚,兄長十分疼愛他,不管他想要什麼都能輕易擁有,所以他從來沒有什麼執念或遺憾,但現在卻有些不一樣了。
他有了想要的東西,可是那不是原若歆能給的,只有他自己才能爭取,而且他知道這些心思絕對不能被兄長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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