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虹月用力伸懶腰,手腳拚命舒展,扭向一側的腰腹碰到身旁的宸煌,宸煌順勢抓著他腰側笑問:「睡飽了?」
蘭虹月揉著雙眼含糊應了一聲,平躺回原位,望著白亮的天空發愣,轉頭一看發現他們已經不在寢殿里,周圍有水聲,宸煌單手支頰躺在旁邊看他,他問:「這是上回沐浴的地方?」
「對。」
蘭虹月發現身子很乾爽,還換了套雪白衣裳,應該是宸煌替他洗乾凈換上的。他雖然睡飽了,可還有點慵懶不想動,他感覺得到自己修為突破了幾個境界,可以說是爆漲,但奇怪的是他這樣異常怎麼沒引來任何劫雲?
宸煌看蘭虹月的表情一下子放空,一下又轉著眼珠,大概猜到這少年在想些什麼,觀察這株蘭草實在很有意思,讓他一點也不想出聲打擾。
蘭虹月正想著自己大概是暈靈氣,暈得有些嚴重,他和宸煌溫存了多久?之前的記憶仍是清楚的,只是幾次快醉暈時有些矇矓混亂,又羞於問身邊這傢伙,只好自己慢慢回想。
宸煌看蘭虹月閉眼蹙眉,很是困惑的模樣,忍不住笑出聲說:「才過了兩天而已。」
「什麼兩天?」
「花了兩天疼愛你,怕你承受不來才停的。」
「喔。」蘭虹月表情淡定,耳尖開始泛紅,迅速紅透了耳根。他問:「龍族一般是多久啊?」
「不一定,不過你還小,一定承受不來,所以帶你來休息。」
蘭虹月放在肚子上的兩手隨意動了動手指,雙足也輕輕互碰,藉這些小動作分散害羞的心情,他再問:「我睡著時有沒有發生什麼事?」
「來了幾朵劫雲。」
蘭虹月心想果然如此,疑惑道:「動靜這樣大,我還沒醒?」
宸煌抿笑搖頭:「我吃掉了,你不必擔心。」
蘭虹月表情依舊鎮定,內心卻很詫異,他問:「那種東西是能吃的?」
「混沌都能吃了,幾朵云為何不能吃?」
由於聽到的事太荒謬,蘭虹月蹙眉輕笑幾聲說:「你真不可思議。即使沒刻意雙修,我跟你這樣也能增加修為,但是對你好像沒什麼好處?」
「怎麼會沒好處?」宸煌理所當然答道:「我很舒服,很快樂,也很享受。無與倫比的享受。」
「喔。」蘭虹月又快回應不了了,宸煌怎麼老是講些令他害羞的話?
宸煌拿出一朵小蘭花放在蘭虹月唇上,蘭虹月茫然不解望著他,他俯首落下一吻,隔著小花和少年的唇磨蹭,親暱而曖昧。
「呵嗯……」蘭虹月半闔眼聞到了花香,手攀在宸煌的臂膀上不知所措的低哼,宸煌張口把小花連同他的唇瓣含住,或輕或重的吮咬,又用舌頭挑著濕軟芬芳的花兒,勾到口中嚼爛了些,再推回他嘴裡,兩片軟舌互相推抵、翻繞,分食生嫩的花朵。
蘭虹月被吻得一臉迷濛,想到自己吃了什麼又有些尷尬錯亂,這叫自給自足么?他表情複雜睨了眼宸煌,宸煌瞇眼笑了笑,輕吻他鼻尖、唇珠。
蘭虹月怕再這麼調情下去又要失火了,他會被燒成灰,趕緊找其他事聊:「那個,我問你。」
「問吧。」
「那日我在井邊遇到你師父,你既然看到過往的事,也知道我跟你師父說了什麼吧?你不怪我?」
宸煌笑容淡了些,漫不經心反問:「怪你什麼?」
「我報復你師父,還利用了你。」
「你也沒瞞著我做這些,是我縱容你的。」
蘭虹月看他是真的不在意,自己反而有點心虛愧疚,他說:「我原本想做得更多更壞,只是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傢伙,我也就使不了壞……」
「我是怎樣的傢伙?」
「你很好啊。」
宸煌搖頭:「我不好。遠比你想的壞,只是因為喜歡你,所以對你好。」
蘭虹月抿嘴,尷尬道:「我曉得。可是你不怕對我這麼好,我就會捨不得你死?」
「不怕。你對我越心軟越好,這樣一來,你更捨不得我活受罪。」
蘭虹月微愣后失笑,話音微澀:「好狡猾。讓我一下子好像什麼都擁有了,但又註定要失去一切,還是心甘情願的,你都不會捨不得我難受?」
宸煌點頭:「捨不得。所以你跟我一起。我不想把你交給任何人,也不想你一個人留下。你願意么?」
蘭虹月感覺在對方短短一句話里,自己的心是怎樣被掏空,又是怎樣被溫情暖意填滿的。他知道宸煌是認真的,而他其實也不是絲毫沒想過會有這樣的發展。他才活了十幾年,還能看什麼都覺得新鮮有趣,宸煌卻已經活膩了,其實他們都很自私,都在拉扯彼此的心思和意志。不過他想像過往後若是獨活,在那個再也沒有宸煌的世界,自己大概也會漸漸凋零,所有事物都將褪色,變得不再有趣。他這樣的花草精怪,不追求與天地同壽是有點怪,然而他已經在宸煌這裡見過最好的世界,甚至連不敢奢求的願望都實現了。宸煌真心的對待他,他有這顆真心就夠了,別的再多也不需要。
「願意么?」宸煌看蘭虹月懵住了,不自覺有些緊張,他有生以來難得害怕被拒絕。
「願意啊。誰讓你這麼狡猾?」蘭虹月莞爾輕語:「又那麼真心。」
宸煌歡喜得抱住他,似乎激動得說不出話來。蘭虹月微笑回擁,明明他們這樣很不尋常,可是他居然感到滿足。自邂逅至今,他們這樣似乎也無關對錯,這是他們一起想出來,最好的決定。
蘭虹月說:「不過我們走了,這世界就算不傾塌也得亂,我還是想設法安頓妹妹他們。」
「我會盡量幫你。」
「你呢?你還有什麼心愿?」
宸煌凝眸注視他半晌,神情慎重的說:「想看你跳舞。」
蘭虹月愣住,訕訕然低語:「可我跳得不好。」
「不要緊。我想看。」
蘭虹月猶豫間看到宸煌殷切的目光,答應道:「好吧,不過我得排練一下,找常澤他們一起來練,後天邀你看行不行?」
「後天這麼快?你不能敷衍我。」
蘭虹月赧顏笑了幾聲說:「不會啦,總得給我時間編排一下,可我也不會太難的,你別太期待。」
蘭虹月打發宸煌去忙,宸煌說自己不忙,一副打算無時無刻都黏著他的態勢,他藉口要找常澤那些仙侍們排練舞蹈,不準宸煌偷看,這才終於把對方送走。
宸煌離開前回頭望著少年說:「我讓常澤在外面等你,一會兒你離開由他們陪著。」
蘭虹月擺手:「去吧。我在這裡待一會兒,還有點暈靈氣。」
宸煌的身影在一陣銀光閃爍里消失,蘭虹月確認感應不到對方氣息了,坐在玉石台上抱腿發愣,再慢慢低頭哭了起來。
蘭虹月心裡有太多事了,有不少壓抑的心情,雖然都和宸煌抒發過,但他不想讓宸煌看到自己這樣,既難過,又開心,還有太多說不清的雜念。如果這些雜念有一天會化作星獸,不曉得會拉扯出怎樣的天地,生出怎樣的造化,但他現在只想暢快的哭一場。
***
一座凡人難以進入的仙山之中有座山莊,這是修真界某名門大家的莊子,大堂里聚集了數百名修真者,他們也來自其他修真界勢力,不過主位坐鎮的並非莊主,而是來自神界的鳳族族長,鳳初炎。
一名牡丹花妖被兩名女修帶上來,花妖沒有受到任何束縛,她拿著精緻的刺繡團扇遮掩了下半張臉,眾人一見她出現都紛紛驚艷得倒抽一口氣,有的則像失了神魂般定在原處,剩目光緊隨著花妖移動。
這牡丹花妖來自妖魔界,有傾城絕色,她修為不高,並未受到太多境界所限,因此來到修真界四處遊玩,牽扯出了一連串的緋聞風波,不少修真名門都因她發生爭鬥,甚至也有從世交變成世仇的。羽族某支望族的少主在下界時也喜歡上這花妖,鬧了不少事,修真界出了件大丑聞,就是這些出身正道的名門子弟追逐一個花妖,甚至牽扯出不少齷齪勾當。
此事驚動神界,鳳初炎身為羽族勢力最強盛的鳳族族長,又是帝君之師,那位少主也與鳳族晚輩有不錯的情誼,因而被請出來主持公道。
鳳初炎從部屬那裡聽說了此事粗略的緣由,花妖生於妖魔界,從不受倫理道德拘束,也不曾想要和誰安定下來,她只想四處獵艷、尋歡作樂,哪怕如今已經懷上了孩子也依舊風流艷事不斷。
他早先已經先聽過其他自稱苦主的傢伙自陳事由,也依據事證做了些安排和處置,但心裡對這些事根本漠不關心,他做這些只是消磨無聊的時光,想暫時忘了傷心事。沒想到引發這些醜聞的是個花妖,他多少有些在意。
妖魔界自然也有不少草木妖精,且各個都極有誘惑人的本事,和明瀾谷那些修真者是截然不同的,沒有任何道德倫理能束縛他們恣情縱慾、享樂,他們也很能繁衍,常與各種異族雜交。
花妖站在底下垂首向鳳初炎行禮,鳳初炎只淡漠掃了她一眼,牡丹花妖餘光瞥見那鳳仙尊大為驚艷,但是那位神靈卻對她毫無興趣,她心中既可惜又好笑,自己在這種時刻竟還想著要勾搭神仙。
花妖是最後一個被提出來審問的,鳳初炎例行的問她:「輪到你說話了。你有任何辯白或苦衷,往後有何打算,現在都說了吧。」
那花妖見到神仙也不害怕,垂眼回答:「小女子只是想逍遙自在的活著,並不想禍害誰,也並不希望他們因我起紛爭,更沒有煽動他們互斗,望鳳長老明鑒。」
鳳初炎漠然盯著她:「今後有何打算?」
花妖抬眼望向上座,這一眼足以媚惑眾生,但她卻發現鳳仙尊看她的目光沉寂無波,反倒是她心湖蕩漾,她默默收歛目光說:「小女子想平安生下孩子,好好撫養,帶著孩子潛心清修。無奈這皮相招來不少麻煩,小女子在世間恐怕不得安寧,就怕連累孩子。」
鳳初炎說:「那你換張臉吧,平淡的臉。」
「為何?」花妖惶惑不解:「小女子沒有犯錯,為何要改?」
鳳初炎看她質問自己的樣子,忽然分神想起蘭虹月了。蘭虹月其實生得不差,只是在一群姿色各有千秋的同族裡顯得平淡,但是溫順可愛的模樣總讓他看不膩。記得蘭虹月還小的時候,他喜歡把那孩子抱在腿上,念書給小孩聽,盯著蘭虹月對自己露出笑顏,心中就盈滿暖意,那時能預見一些蘭虹月長大的模樣,他便一直等待,等著有一日將蘭虹月接到自己的宮殿里藏起來。
這份情意和思慕讓他對宸煌的執念淡了許多,也不那麼痛苦難熬了,反正他與宸煌多半是無望的,而且他不曾見過宸煌是什麼樣子,也許就只是一場海市蜃樓,而他好不容易走出幻境,遇見了真實美好的對象,花了那麼多心血呵護照料的孩子,卻說對他只存有如父兄般的敬愛……他想這也不要緊,他會讓蘭虹月習慣的,卻忽略了這孩子並沒有看起來那樣溫順聽話,骨子裡是狡猾善變的,竟然瞞過了他代嫁,成了他徒弟身邊的伴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