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想像《爛橙子》那樣,我自己寫兩個番外,再投票出兩個番外。可願意看我叨叨的朋友也知道,身體實在撐不住了,哪都疼(不用擔心,全是小毛病,也沒有因此提前或加快完結正文,這就是我從一開始預備好的結局。),所以只有一篇番外。不過字數不少,我很認真在寫的,希望不留遺憾。
就此每月叄千正式完結,江湖再見,下一本如果有的話至少也是明年我把身體調理好之後了。愛你們,愛所有喜歡本篇的人,特別感謝留長評的幾位老師以及幫我做封面的滿腦廢料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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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放肆大笑,太不莊重。
不可以板著臉,影響別人心情。
不可以隨便說話,惹人清凈。
不可以一言不發,自恃清高。
不可以主動說話,你要明白自己的地位。
不可以被詢問后才發言,沒有眼力見。
不可以反駁惡語,因為你本就低賤。
不可以任人侮辱,使你的姓氏蒙羞。
犯錯要接受懲罰,要悔過道歉,要感恩戴德,你要知道你所擁有的一切本不是你的,它是恩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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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你這次的成績很失望。”
“對不起,是我的問題。”
大清亡了沒有通知到的家庭,二十一世紀了依然要堅守那套家規,不合理的規定放到不合“禮法”而來的孩子身上,便顯得更加嚴苛。
戒尺落在掌心,帶起灼熱的疼痛。
不可以喊痛,受懲罰的人沒資格賣可憐。也不可以表現得一點都不痛,那樣就沒了受罰的意義。
“你走吧。”
南思齊鞠了一躬,離開這個房間。
門外站著的是只有一半血緣關係的兄長,他也將受到懲訓。不過,南思齊是因為沒有滿分,而他是因為沒有及格。
祖訓有言,子孫教育不可忽視。因此他總是因為成績不如意而被迫跟南思齊比較,不太聰明的腦子聽不懂“連南思齊都比你強”的含義,只知道無能狂吠。
“別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他刺到,“見賢思齊,你可知下一句是什麼意思?呵。”
南思齊的名字取自論語中廣為人知的一則。
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
兄長說這話,可不是想提醒南思齊和好榜樣學習。
見賢思齊,背後就隱著見不賢而內自省的意思。如此取名,便是讓你記得你不賢的出身,一輩子老老實實地自我反省。
連罵人都要拐上幾個彎彎繞繞。
以他空空的大腦肯定想不到這一層,不知道是哪個人跟他講了這個,便立馬得瑟地來找南思齊的麻煩。
“意思是見到你這樣的人要反思自己,免得落到和你一樣愚蠢的地步。”南思齊從不在乎深層的意思,她認為這名字本身就不錯,又給了自己,怎麼能因為別人叄兩句揣測就被糟蹋了。她向來不願跟這個毫無感情的哥哥計較,但耐不住他實在是幼稚又煩人。
“你敢這麼跟我說話,別忘了你的身份,私生子!”
“這麼跟你說話怎麼了,你以為你是誰,家生子。”
“你!”面前的人鼓起眼睛,一時沒想到反駁的話來,又怕耽誤了受訓的時間被加罰,只能哼一聲悻悻走開。
南思齊攥著拳頭,背後有點發冷。她知道一時的口舌之快會引起對方的報復,忍了許久爆發一次,卻沒能給她帶來多少快意,反而越加惴惴不安。
不該這麼不冷靜的,可是看到他的臉就生氣。
她知道他會報復,可沒想到會那麼惡毒。
“不是我乾的。”
放在柜子里的一沓錢不翼而飛,恰巧那天家裡只有南思齊。
“不是你還能是誰?真是手腳不幹凈,給我查!”
最後在一個背包中找到了那些錢,可笑的手段,誰偷了錢后不立刻轉移,就放在家裡等著被查到呢。再明顯不過的污衊,可惜沒人在意,這隻不過是一場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戲劇。
然而卻發生了一些意外,來自於始作俑者的愚蠢。
這不是南思齊的包,而是一個雇來打掃衛生的家政小妹的。
看到被迫站出來的並不是南思齊后,他撇了撇嘴,突然想到這個小妹和南思齊關係不錯,那麼將錯就錯也無妨。
“家裡不需要手腳不幹凈的人,不告你都是好的了,別再來了!”
其實這位家政和南思齊的關係算不上好,只是不差而已。家裡的幫工慣會看眼色,知道南思齊不受待見,就算不說幾句譏諷的話,也知道繞著她走。只有這個人,許是年紀不大的原因,並不市儈,能和南思齊聊上幾句,在她跟在身後姐姐姐姐地叫時也會回應。
“姐姐……”
家政離開的那天沒有多說什麼,她忙著查看新的招聘信息。
“對不起。”
那人依然一言不發,拉著行李箱走了。
“真是虛偽。”最可惡的人站在她面前說,“如果感到抱歉的話為什麼不替她出頭頂罪呢,這樣該滾蛋的就是你了。”
南思齊沒再回復。
不可以跟他計較,與小人糾纏最難脫身。不可以因為成績受了一點表演就覺得自己融入進來了,時刻記得這不是你的家。
我不會屈服,她在日記中寫到。可她知道自己怕了。
那時候南思齊十二歲。
還有六年,她想。
***
南思齊不再理他,隨著年齡的增長,大腦發育遲緩的兄長終於覺得毫無回應的挑釁沒有什麼意思,但他依然不想讓她好過。
在學校里大肆宣揚南思齊私生子的身份,借著淫威讓所有人孤立她,很長一段時間裡,南思齊覺得自己已經喪失了語言能力。
好在升上高二之後,兄長畢業了,兩人不在一個學校,終於也沒了糾葛。日子一天天地過,什麼都可以被淡忘,沒人還記得要刻意避著南思齊,但是所有人都有了自己的朋友和團體,還是沒有人和她說話。
也沒什麼的,南思齊在日記上這樣寫到,心裡想的卻是受不了了。
她並非天生享受孤獨,自然渴望與人交流。
但是不可以太主動,因為你沒有經驗,很難把握社交距離。她忘不了自己在走廊上和同學打招呼時,對方露出的尷尬又僵硬的表情。
也許別人都已經在成長過程中學會了如何相處,只有她缺課了。
飯卡找不到了,補也簡單,只不過需要一定的時間。這對一般的學生來說沒有什麼,吃點從家帶來的零食,或者借朋友的飯卡應對一下,簡直不能算是問題的問題。但對南思齊來說,這意味著晚飯沒得吃了。
怪不得別人,只能說自己太不小心。
晚自習第一節還沒什麼,第二節開始胃就越來越疼,被應試教育緊湊的時間折磨到十分脆弱的腸胃少一頓飯就要出問題。南思齊捏著筆,寫不下去題,只能在桌子上趴著。一直到下課放學,胃部的疼痛也沒能得到緩解。
“那個……南思齊?”同桌拍了拍她。
心猛地抽動一下,甚至蓋過了疼痛,南思齊發覺自己的手指以一個驚人的速度變得冰涼。
她這樣問,是因為發現了我不舒服嗎?
南思齊想到了許多美好的橋段,一段友誼的開端也許就來自一句最普通的問候。
“怎麼?”她抬起頭,看向同桌。
同桌怯生生地:“我可以問你道題嗎?”
跳到難受的心臟稍微冷靜了些,可南思齊依然忍不住遐想,她想也許在問完題之後……
她可以順便邀請同桌一起回宿舍,給對方一個友好的微笑,說以後有不懂的都可以來問。在回去的路上可以順便聊聊天,聊聊這學校該死的時間表,食堂難吃的飯菜,順勢提到飯卡弄丟的事。對方會驚訝:難道你沒吃晚飯嗎?她就可以回答:也沒什麼大不了。
南思齊仔細看著那道題,是一道壓軸的數學大題,難怪要同桌糾結到下課。她拿著筆演算,刷刷列著式子,胃痛的感覺卻越來越不容忽視。
南思齊很擅長忍痛,只需要抿著嘴不說話就行了。可這次她卻緊皺著眉頭,咬著唇,握筆的手用力到指尖青白。
可是對方沒有注意,同桌一直盯著題目看。
沒人在意,南思齊懶得繼續演了,得出答案后把思路給她講了。
“原來是這樣,謝謝謝謝!”
“那……”
還沒等南思齊說什麼,門口就傳來一聲呼喚:“可欣!還不走嗎?”
同桌立馬站起來應聲:“問題呢,這就來。”然後轉身向南思齊說道:“謝謝你啦,我先回去了,不打擾你了。再見,晚安。”
“嗯。”南思齊捏著筆,在指尖轉了一圈。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也該說一聲再見或晚安,但抬起頭時,同桌已經和她的同伴說說笑笑地挽在一起。
自己本來就給別人留下了不愛言語的印象,這個結果實在是情理之中。
南思齊摘下眼鏡,揉了揉疲憊的眼睛。
不可以期待,免得在別人達不到你的期待時埋怨。
歸根到底,造成這個結果多虧了她的“好哥哥”。
南思齊拿出手機,用匿名郵件將那個賭球鏈接傳到兄長的郵箱。
那時候南思齊十六歲。
還有兩年,她想。
***
家裡祖上是富過的,可惜沒逃過富不過叄代的詛咒,財產被無能子孫虧得七七八八,只有愈加僵化的規矩留到現在。
本來瘦死的駱駝還比馬大,但實在耐不住大少爺先是迷上賭球,球賽結束后還消不掉地癮乾脆直接賭牌。如果就此收手,剩下的財產倒也還夠這一輩的生活,問題是,賭博就是個無底洞。
家裡天天雞飛狗跳,老的訓斥大的,大的敲打小的,反倒沒人管南思齊了。
家裡的幫工一個接一個的被辭。
南思齊不是很在意這一家人,但她卻知道,這個被開除的園丁曾給過她一枝花,那個被辭退的廚娘記得她與眾不同的口味。
她感到抱歉,卻也覺得這不是自己的錯。
她只是發了那個鏈接,兄長完全可以把那當成垃圾郵件不是嗎?
可是,看到一個個熟悉且沒有交惡的人離開,她依然覺得不能平靜。
我沒有錯,南思齊在日記中這樣寫到,但心裡想的卻是對不起。
不要多想,想得越多越覺得痛苦,你已經很慘了,哪還有功夫同情別人。
“思齊,你已經十八歲了,長大了。”
準確來說生日還有兩個月,南思齊想。
“按理說,孩子成年了,我也沒有繼續養你的義務了。”
“其實上,我本來也沒有養你的必要,你根本不該出生。可是我還是把你養大了,供你讀書,沒有我你何來今日的成績?這是恩,你可知你欠了我多少?生之恩,養之恩,你要牢牢記在心底。”
“你知道的,家裡最近有些麻煩。”
“資金需要周轉,這筆生意必須談下來。你準備準備,爸爸過幾天帶你去參加個飯局,長長世面。”
什麼飯局需要還沒成年的孩子來談?別說是為了培養繼承人,她才不信。
不可以生氣,南思齊下意識告誡自己時發現自己並沒有生氣,心裡很平靜。原來沒有期待的情況下真的不會失望。
她回到房間,再次打開那封看了無數遍的匿名舉報信。
這封信上的內容足夠讓他們忙到焦頭爛額,再也無暇顧及她。可是她知道那些老狐狸們最懂得怎麼棄卒保車,最後被處理的應該只有被推出來的替罪羊。
她還是點下了發送。
對不起,但這不是我的錯,但是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