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著了,又醒在夢中。
不該睡著的,今晚有夜班,她剛才查房的時候一點也不困,甚至喝了咖啡,神經興奮,就算想睡也睡不著。
此刻她卻癱在椅子里,有知覺,但睜不開眼睛,一根手指也動彈不得。
醫學上叫睡眠癱瘓,玄學上叫,“鬼壓床”。
有熟悉的呼吸壓在她膝頭吹拂,隔著褲子也能感覺到喘息的急促節奏……
“鬼”又來了。
自從江湄被她燒死以後,隔三差五,如影隨形。
韋葉是不相信這世界上有鬼的。
如果真有鬼,她也不怕,畢竟活下來的惡人是她。
這只是她記憶的回想,大腦的活動。
睜開眼睛——快。
不然,這個怪夢又要開始了。
眼珠在纖薄的眼皮下轉動,睫毛不停地顫抖,在臉上落下振翅欲飛卻逃脫不得的陰影。
她的耳朵也墜入夢裡,聽到古怪的喘息從膝蓋往大腿上爬。
“……咪……”微弱柔軟的嚶鳴。
屬於那個她最熟悉的人。
“貓咪……”堅硬的下頜骨壓在她的大腿上,旋轉椅上增加了重量,沉下去一點,開始輕輕的、有節奏的搖晃。
她放在扶手上的指尖在努力移動,但盡了最大努力,也不過是一陣陣顫抖,像是夢中狂奔時體現在肢體上最細微的抽搐。
低啞的笑聲在她小腹上盤旋,她的手指被挑起,輕輕撥動。
“寶寶貓,在做夢……”
是。這是做夢。
韋葉第一次遭遇這種事的時候,唯一的反應就是江湄沒死。
那是她見到律師的那天晚上,清潔工掛斷了視頻通話后,也再沒打過來。
江湄的東西……她該要,她跟錢沒仇。
但是又有點彆扭。
她讓律師回去,沒有立刻簽字,一個人躺在那間堆滿雜物的小卧室里,聽著門外父母不停歇的竊竊私語,陷入睡眠中。
然後好像只過了一小會,她就聽到了江湄的聲音。
溫軟的氣聲緊貼著她的唇畔響起:“……壞貓……”
韋葉渾身僵硬,掙扎著試圖從夢中清醒。父母的私語聲依然沒有半分停歇,彷彿江湄憑空出現在她的身旁,撫摸她,親吻她,上氣不接下氣地傾吐色情的情話……
她第二天早上醒來立刻檢查自己的身體,檢查衣物和床單的褶皺,脫掉衣服貼著自己的皮膚細細地聞——
沒味道,沒痕迹,什麼都沒有。
韋父韋母覺得她瘋了。
她不信。
身無分文、勢單力薄,她一個人沒有力量調查,立刻把律師喊回來,簽字接受了江湄的資產,對律師道:“江湄在哪裡?把他找出來。”
當然,所有人都說他死了。
律師甚至給她端來了江湄的骨灰盒。
韋葉看著那個沒什麼品味的黑盒子,掀開蓋從粉灰里翻找骨頭。
她把沒燒完的骨茬都拿出來看,又捧著燒得變形的頭骨端詳良久……
律師掛著職業微笑,看著他的前老闆骨灰被揚得滿地都是,沒有半點變化。
“他死了。”她抓著那個頭骨看了太久,律師開解她。
好吧。
韋葉敲著頭骨,看著騰起的骨灰,心想。
他死了。
但是夢裡的他……
一天一天的,又來了,又來了……
值班室里,監控仍在運作,明滅不修,所有病人都在安靜沉眠,她的眼睛也睜不開。
只有身體敏銳而清醒。
寬大的白大褂被解開,旋轉椅晃動。
他撩起她的上衣下擺,黏膩地親吻她的腹部:“……唔……親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