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鶴良回來得很晚。
燕茯苓被折騰狠了,沒做卻也和做愛的運動量幾近相同,洗過澡躺在床上,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陸鶴良在這時候終於有功夫想起,自己和兒子的事情還沒有解決。
陸延做完的教材就放在玄關的鞋柜上,陸鶴良想他倒是聽燕茯苓的話,讓他回來就真的回來了。翻了幾下,陸鶴良倒了杯水,拿著教材上了二樓。
來到陸延的房間門口,他輕輕叩了叄下。
卧室門被推開,陸延那張清俊的,與他有六分像的臉露了出來,沒什麼多餘的表情。
陸鶴良言簡意賅:“做得不錯。”
陸延也言簡意賅地說了句謝謝,把書接了回去。他對陸鶴良還厭惡著,察覺他還有話說,就站在門邊等著。
陸鶴良和自己的兒子在廊燈下對視,面上是似乎什麼也沒發生的坦然表情。他輕輕拍了拍陸延的肩:“最近又長高了。”
陸延心道所有的父親沒有話講的時候,是不是都會說這麼一句不上不下的客套話。
他沒有接受父親的示好:“還好。”
陸鶴良點點頭,指了指陸延的身後:“進去說吧,做的題有一些問題,我再給你講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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鷹鉤鼻是猶太人的標記,翹鼻子是美國中上層白人的標記,中國人講面相,個中確實包括著遺傳學的理性因素,並非全是玄學。
陸延看著父親低頭把教材翻到他故意做錯題的那一頁。這是回國后,陸延頭一次認真地觀察他。
陸鶴良五官都是偏深邃的一類,非常符合社會對搞物理研究的人的刻板印象。手指關節明顯,頭髮分梳在腦後,細緻而傳統。
父親的臉上通常都是溫和的神色,也許是因為心態,或者是因為堅持鍛煉,他比實際年紀看上去要年輕很多。
難怪燕茯苓剛開始會以為陸鶴良是他的叔叔。
陸鶴良說著這些錯誤產生的原因,陸延是故意做錯的,因此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只看到父親的拇指和中指放在鏡框邊緣輕輕推了一下,是在扶眼鏡。
陸延第一次意識到原來父親和自己這個動作一模一樣。
燕茯苓,真有你的。
輔導環節結束,陸鶴良沒著急走,而是很自然地開口:“確定要住校嗎?”
陸延面無表情看著他:“不然呢。”
陸鶴良想說什麼,最終也只是沖他笑了笑。
“我是你的父親,”他道:“但我也是個男人。陸延,我不太明白你對我如此態度的原因。”
“燕茯苓比你的兒子還小半歲,你但凡有點人性,不該對她做出那樣的事。”陸延冷冷道。
陸鶴良不置可否:“你是以什麼身份這麼和我講話呢,陸延。至少現在我還是你的父親,你應該用‘您’。按規矩地使用敬語,你母親應該是專門教過你的。”
這種大男子父權主義真是該死啊……陸延不能不懷疑陸鶴良在這個時候提起母親的險惡用心。
他嗤了一聲:“燕茯苓也是一邊這樣叫‘您’一邊被您猥褻的嗎,像昨天一樣?”
“猥褻?”陸鶴良輕輕笑起來,起身拍了拍陸延的肩膀:“確實是猥褻。”
他道:“她很可愛,討人喜歡,讓人難以拒絕。如果單純從社會倫理的角度來看,我的所作所為確實是猥褻。可是陸延,如果我和你的年紀一樣,同樣的行為,絕不會有人多管閑事,來指著我說我猥褻了我喜歡的女孩子。”
陸鶴良似乎對“喜歡”這個詞的使用不太滿意,他搖了搖頭:“不該只是喜歡,但程度更重的形容詞,也不是我能使用的了。”
陸延只覺得陸鶴良這幅樣子,有一種可恨的虛偽。
陸鶴良拿起自己放在桌邊的水杯,淺淺喝了一口。陸延在這時看到他頸部的痕迹,就在發尾側下面,一個不明顯的牙印,虎牙咬的位置幾乎見血,所以被他很輕易地注視到。
陸延幾乎是立刻就知道了陸鶴良在送燕茯苓回家之後,他們又發生了什麼。
和燕茯苓在小巷子里片刻乾淨的親密,瞬間彷彿被父親脖子上的吻痕玷污了。
陸延再次感到噁心,針對自己的父親。
“你真噁心。”他道。
陸鶴良毫不在意地笑笑,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痕迹。
“這裡本來不該有的,”他看著自己的兒子:“但是她口交之後撒嬌要留,我就沒有阻攔。”
之前是扇她的臉,力道近似於無,但也是扇了,現在是口交。陸延不信燕茯苓給他口交,陸鶴良還能忍住自己的力氣。
那麼窄的喉嚨被雞巴操弄,她難不難受,有沒有哭?
陸鶴良的所作所為在陸延的眼裡,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發泄性慾的性虐。
怒火中燒,陸延一言不發徑直上前,一拳打向了陸鶴良的臉。
陸鶴良沒躲。
舔了舔腮肉,他低頭喝了口茶,目光冷靜看向自己的兒子:“你為什麼這麼激動?陸延,她湊上來的時候,我以為這是你教給她的。這樣的恩惠,你有,我當然也要有。”
陸延還要再打,被陸鶴良抬手攔住。
“冷靜一點,兒子。”陸鶴良沖著他搖了搖頭。
陸延被這一聲“兒子”喚回了理智。
父親從來沒有這麼叫過他,他想,第一次叫他兒子,居然是他們因為一個女孩子產生了衝突。
他看向窗外,心裡有點難受。
陸家身處機械的中心,這一片空域飛行器禁止飛行,窗外是雲霧掩住的遠處樓宇,尖尖的塔尖直聳雲端,像地球蓬勃的汗毛。
科技的發展可以增量任何東西,高樓之高,疾速之疾,模擬出的質子原子快速膨脹行駛,在特定的環境可以被當作從朝歌時代飛躍而來,到建康再到北平,最後飛至到操縱人的手中。
那麼命運呢?命運也可以被改變、被增殖么?
它好像和上面那些不是一個緯度的東西,凌駕於人類可涉及的緯度之上,是奧林匹斯諸神都無法撼動的力量。
陸鶴良在這個時候緩慢開口:“陸延,你還很年輕,沒有辦法像你一樣對喜愛的人說‘愛’,確實是我一直覺得自己不如你的地方。
“如果個人的時間可以像機械一樣折迭,我會讓我所有通過歲月得到的東西,比如年齡,學歷,地位,婚姻等等一切,都退回到和你的時間線一樣,這樣我們就有公平競爭的機會。”
陸鶴良的聲音低沉:“我會在自己十七歲的時候,像你一樣沉默又勇敢地追求她,而不是像現在,只能在道德越軌的邊緣看著她,進一步,再退一步。”
“燕茯苓最喜歡的是小鹿斑比里的桑普兔,你應該學習如何討她歡心。陸延,有的事情做出來並不帶有任何羞辱意味,只是調情而已。”
陸鶴良走到門口,拉開房門。
“很晚了,早點休息吧,明天我送你去學校放行李,我們確實應該各自思考一下和她的關係。”
陸延看到父親向自己點點頭示意,而後不容置喙地關上了門。
廊燈下父親的發頂浮著一層金光,頭髮是濃密的黑色,眉眼看上去年輕得只有叄十齣頭。
陸延想到燕茯苓那會兒曾在小巷裡和他碎碎念,說他的頭髮很好摸,而陸鶴良的頭髮看著軟,摸上去卻很硬,舔她胸的時候,頭髮蹭得她又癢又疼。
陸延記得自己那會兒憤怒而厭惡地捂住了她的嘴,讓她不要和自己說這麼淫穢的事情。燕茯苓下意識吐了吐舌頭認錯,卻無意舔到他的掌心。
父親來之前,他正用那隻手不知饜足地自慰,嫉恨陸鶴良能做她的裙下之臣,自己卻只能咬死暗戀的心事,在夜裡自我厭棄。
陸延走到鏡子前,看著自己的臉,他在上面看到父親的影子,還有母親的。
很久不見母親了,他想。
至少在母親那裡,從母親漠然的語氣里,陸鶴良絕不是一個稱職的丈夫。大約是世界上有太多從一開始就不愉快的婚姻和家庭,所以陸延對此並沒有覺得難以接受。
母親對自己的下一段人生挑選得很用心,她來告訴自己她將要結婚的消息時,陸延看得出她的幸福,他感到如釋重負,很懂事地收拾了東西來到父親這裡。
他對父親原本尚抱有一點點的期待,父愛對他來說,已經缺席了十四年。
答應燕茯苓幫她追陸鶴良的時候,陸延那一瞬間心裡是空的。
說實話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這樣做的動機。因為這一切都很荒謬,如果非要形容,可以用《圍城》中的那句“孝子賢婿應有的承歡之志”,而在這裡諷刺成為了寫實,寫實上再添原有的諷刺,於是顯示出一種基於當前狀況下的怪誕的合理。
他有那麼幾個瞬間是恨燕茯苓的,他想,這都是她害他的,可轉念再看,又覺得錯誤全在自己,早知道如此,當初不喜歡她不就可以了嗎?父親和誰親密,與他便全無關係。
可是喜不喜歡她,本也不是只由他說了算的。
陸延在這個夜晚頭一次感受到命運的壓力,彷彿置身於地球的北極點,不論往哪個方向走,都是向南,都要一頭跌入命運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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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鶴良:你應該學著討她歡心,讓她喜歡上你……
* 過了一段時間。
陸延:一起吧。
陸鶴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