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聲音像是電流不穩似的,十分虛弱, 音量也很低, 還一直斷斷續續。
【一……級警……告!警告!耶哈拉施特拉比耶……即將暴露。】
【一級警告!警告!……耶哈……拉施特拉比耶……即將暴露……】
李妮妮躺在驢背上,睡夢中撓了撓耳垂。
這個耶哈拉施特拉比耶到底是誰?怎麼老在她夢裡出現?他暴露就暴露了,和她說什麼?名字這麼長, 還這麼特別, 不暴露才有問題吧。
那個聲音又講了幾句, 最終淡下去, 聽不見了。
李妮妮翻了一個身, 繼續沉睡。
同一時刻。
寂靜夜色里, 薄薄的雲層參差鋪展,遠處斷壁殘垣, 他周身四面卻開著細碎的藍色花朵,細長花枝在風裡拂動, 緩慢地低垂。
這是一個普通的小菜園,達瑪太子行走在芫荽、秋葵、絲瓜和艾蒿邊,手指掐了一朵豌豆花,抬頭望向天邊那輪上鉤的彎月, 忽然笑了。
他閉上眼, 像是在感悟什麼似的, 張開手指, 任輕風拂過他的指尖。
幽深精緻的眉目也舒展開來,月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他眼皮上落下斑駁剪影。
“那個聲音”不明白髮生了什麼,猶豫了一下,還是恪盡職守地詢問道:“您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
“噓。”達瑪太子說:“你聽。”
“那個聲音”一頭霧水。它是目前世界上最先進的聲波捕捉儀,能探聽方圓十千米內一切聲紋,甚至連螞蟻抬了一下腳形成的聲波,都無法逃脫它的捕捉,但它此刻確實沒聽見什麼值得注意的東西。
達瑪太子仰起頭,長發在他身後傾斜下來,深衣墨發,纏繞如同黑色的綾羅。
“驢車。”
他說,聲音像是夢囈。
他彷彿親眼看見黑衣少女指揮著吭哧吭哧的老驢,嘴裡叼著一根稻草,翻身躺在驢身上,一路悠悠向他而來。
“墜落。”
他張開手指,豌豆花跌落,風掠過指縫,他聽見利石破開肌膚的聲音,血脈在他耳邊發出一聲“噗嗤”的悶響,經脈斷裂,血液串流。
“她又為我殺了一個無辜的人。”
達瑪太子語氣裡帶著愉悅,扇骨抵著唇,眼底笑意蔓延。
“她在向我走來。”
“你看,哪怕要她一樣一樣地背棄自己的原則,她也會為我而做,然後……向我走來。”
“……”
“那個聲音”覺得自己身為一個電腦軟體,實在是非常難做,因為它既不能像人類一樣撒謊騙人,也不敢隨意吐槽惹神明不快。
難,太難了。
但是此刻它確實很想說——什麼叫“她又為我殺了一個無辜的人”,您這濾鏡開到十級大了嗎。
著分該是“她又為了離開我,殺了一個無辜的人。”
還有,什麼叫“她在向我走來”。
這明明是它——一個正直、可憐卻無助的電腦軟體,篡改了那匹驢的嗅覺神經系統,如此才讓它們一路朝錯誤的方向賓士而來。
但這話它顯然不能直接說。
達瑪太子現在看上去愉悅極了,他閉著眼睛又聽了一會兒,這一次不知道聽到了什麼聲音,扇子抵著唇,莞爾輕笑起來。
“真可愛。”他嘆息。
“那個聲音”:“……”
行行行,可愛可愛。
不過好在沒隔一會兒,神明就收斂了笑意,冷淡地環視了一圈月色下的小院,笑意化作了冷漠:“這就是她那個養狗的朋友的院子?”
“是的。”
聽到正事,“那個聲音”一下精神起來,語氣都變得流暢了。
“我們前兩天終於成功攻擊了海森堡的防火牆,攔截了海森堡發出的信息,發現它近期發出過一道指令,是要求一個任務執行者,殺死另外一個任務執行者。”
“海森堡不是經常令它的任務執行者自相殘殺?只要沒用了,就會被清除,這是它的慣例,有什麼稀奇的?”
“這次不一樣。”“那個聲音”說:“這次海森堡在下達誅殺命令之前,向西伽蜜多大人確認過命令——這是自您強制拔出了海森堡在西伽蜜多大人大腦里安裝的追蹤器后,海森堡第二次不顧禁令,冒著暴露的風險,主動聯繫西伽蜜多大人。”
雖然只敢在夢中聯繫。
“上一次海森堡夢中聯繫西伽蜜多大人,也是為了這個任務執行者。”
“而西伽蜜多大人身邊,唯一連海森堡都沒有許可權直接誅殺的人,只有耶哈拉施特拉比耶了。”
“現在他的名字叫武太郎。”
——當年膽敢帶著西伽蜜多大人逃婚的小國王子。
這個小國王子很慘,他不僅被屠殺了滿門,他是舉國皆被屠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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