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的東西,都捱不過時光。
棲梧終究是被她遠遠地落在了身後。
從此山高水長,天各一方,互不相見,互不相念。
棲梧看著師姐的背影,越來越遠,她想抓,卻抓不住。
身體早就就像是繃緊的琴弦到了極致,這一下,便是最後一根稻草,徹底崩斷了。
轟得一聲砸倒在地上,揚起了漫天風塵,即便是徹底失去了意識,她嘴角的血還是一刻不停地往下流,從暗的發黑,到紅的如火,最後,只余這一片地被血紅色覆蓋。
恰如當初相遇,只是這一次,棲梧再也等不來梅芸悠了。
遲遲未見棲梧追上來,時樾有幾分焦灼了,可讓她主動開口關心,她才不要,方才才被落了面子,自是要記恨著的。
“言祜,我們走得挺慢的了。
” “教主,那我們先回去吧。
” “咳咳咳,出來都幾個時辰了。
” “是哦,教主,聖女還沒有追上來,該不是出什麼事了吧?” “我哪知道” 時樾態度惡劣,故作不在意地道。
言祜早就明了教主的意思,這傲嬌勁兒,只得給她找台階下。
“我還是回去尋一下聖女,她身體不好,真出事就完了。
” “那我陪你一起去好了”,時樾提著被她點穴了的仇九,跟在了言祜身後,“我是怕你傷還沒好,遇到勁敵招架不住”。
“是,教主是關心我,多謝了。
” 言祜朝著時樾笑了一笑,與棲梧的百變,時樾的邪氣不同,她笑起來的時候,清純明媚,梨渦淺淺,其實她看起來,莫名的一身正氣,一點也不像是在魔教里浸染出來的人物。
“知道就好,你笑什麼笑,狐媚得很。
” 時樾狠狠地甩了甩自己的衣袖,意在表達自己的不滿,心裡卻著實鬱悶。
這個右護-法真是的,怎麼笑起來這麼狐媚,偏生自己以前都沒發現,這也是個美人胚子呢。
莫不是想對自己使美人計,啊呸,本教主只愛自己。
遠遠瞥見棲梧躺在血液浸染鮮紅的土地上,一動不動的,言祜著急地過去將人扶了起來。
一探棲梧的脈搏,幾乎感受不到跳動,仔細查探了一下她心脈的傷口,竟是連心跳都幾乎停止了,這下嚇得言祜臉色都變了。
時樾還在那邊吐槽。
“我還當她有多了不起呢,結果就躺這兒了,之前在那姑娘面前,不是還能逞英雄么?就該讓她好好疼一疼,長點記性。
” “教主,你先給她服緩解蠱毒的葯吧,我怕聖女撐不住了。
” “不要”,時樾說著就要走,“她不是說她命硬得很嘛,管她王嘛”? “教主”,言祜沉重了語氣,“我已經感覺不到她的心跳了”。
時樾把仇九往地上一扔,立即取葯給棲梧餵了下去,藥丸在棲梧嘴裡,她完全沒法吞咽,急得時樾直接用內力將葯融化了,順帶運功暫時護住了她的心脈,然後像扔包袱一樣把棲梧扔到肩上一扛,火速往寒冰窟趕去。
至於仇九,那就理所當然地扔給言祜了。
唉,言祜嘆了口氣,又忍不住笑了笑,兇狠弒殺的教主,有時候也像個叛逆期的孩子似的。
可惜了,即便這樣,她也依然只能暗自隱下這份心思了。
一勞永逸徹底解了棲梧的蠱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得勞心勞力點,但時樾可不想這麼輕易放過她,反正她就不喜歡有威脅又不聽話的主兒。
所以拆人給她上了葯,就又給扔進了寒冰窟里,這是死是活的,就半是看她的意志,半是聽天由命了。
躺在冰床上的棲梧,陷入了一場漫長的夢魘,她蒼白著臉色,無數次卡在那一口氣上,於生死之間輾轉交鋒,一次次的破而後立,於師姐的那份執著,到底是叫她兀自強撐了下來。
師姐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她眼角的餘光里,再尋不見。
翻湧著的悲傷像是浪潮,一波一波瘋狂地席捲著她,直至她沉入海底。
她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柔弱可憐過,淚眼婆娑地,伸出手,怎麼也抓不住師姐,就像抓不住一朵已經消散了的雲彩。
阿九。
她聽見有人在喚她,很溫柔地呼喚著她。
可她現在誰 也不想搭理。
她只想沉浸在這漫長的悲傷里,與回憶里的師姐擁抱,甚至,她想起了,她引-誘師姐的那一夜。
那聲音越來越近,她竟是開始懷疑自己,莫不是已經心疼到,開始幻聽起來了,怎麼總覺得那人的聲音,像是師姐。
不,師姐走了,師姐不要她了。
師姐更不會如此柔軟地,喚她為阿九,她說了,自己只是棲梧,再也不會與她有關。
一聲比一聲更柔軟的呼喚,阿九兩個字似乎已經在她的耳畔迴旋,耳後是溫熱的氣息,淺淡的清香,是師姐獨有的體香。
那溫潤的濕熱,沿著她的耳後,滑到她的眼角,輕輕地吻過她眼角的淚珠。
她撲進那人懷裡,一直在哭,即使她一貫堅韌好強,這一刻,也顧不得了。
師姐,師姐,師姐,她輕聲呢喃著。
師姐將她攬入懷裡,捧起她的臉,那一聲阿九喚的,眉目溫柔繾綣。
只是淺淺地一笑,於她便是歲月溫柔,她覺得她的心裡,此刻像是要開出朵花來了一樣。
她就知道,師姐肯定捨不得她的。
胸口還是疼得厲害,心臟一抽一抽地疼,但是師姐在這裡,好像又沒有那麼疼了,她抱著師姐,一寸一寸吻過師姐的嘴角,什麼都不再是問題了。
“我回頭找你了” “那就鎖住你一輩子,不許走了” 忍過心口疼痛的巔峰,那份痛楚,便慢慢地削減了下來。
醒來的時候,觸目所及,是一望無垠的白。
這地方,她剛走出去不久,又來了,絕情教的寒冰窟。
這裡,沒有師姐。
只有她凄凄楚楚的,一個人。
若說夢裡有多溫暖,醒過來,心,就有多破碎。
這一次,醒來了,心臟也一直疼。
她趴在冰床上,從來沒有的,如此放肆地,放聲大哭,眼淚像是開了閘的瀑布,怎麼也收斂不住。
不過是水中月,鏡中花,大夢一場罷了。
師姐沒有回頭尋她,師姐不要她了。
啊~一聲咆哮,震得一截一截破碎的冰碴兒往下掉,她的面色又冷了下去,冷得寒徹了骨,眼神冰涼,毫無生氣。
師姐不來,她可以去,師姐不要,她可以搶。
總會,師姐是她的。
她從寒冰窟出來,穿過總教大殿的門前,被時樾叫了下來。
“你去哪,剛爬過來,這幅鬼樣子,是想找誰?” “下山” “尋你那師姐? 我可是聽見你夢裡翻來覆去地叫她。
” “是” “哦豁,話這麼少,言簡意賅的。
走也不是不可以,先給我交代清楚,你讓我抓仇九王嘛,他身上到底有什麼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