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窈面上怐怐愗愗,心跳陣陣。
李行另一隻手握住她垂下一縷發,放在手心溫柔摩挲,他叫了她一聲:“窈窈?”
他在等她回答:“為何不說話?”
不松就不松,也沒什麼大不了,舒窈鼓足勇氣張嘴,誰料對上他近在咫尺的眼,腦袋發昏,一開口就泄了氣:“我…”
“我……我想回家。”
手心髮絲滑落,李行一時沉默。
舒窈臉色漲紅,她都講了什麼啊…可話已出口,再改已無用,她悶悶不語,當了半輩子大小姐,怎麼會知曉修補。
李行安靜看她許久,並未強求,他很平靜地點頭,只是眼底瞧不見光,灰濛濛一片,像昨日未放晴的天:“我送大小姐回去。”
稱呼退回原點,還是一句“大小姐”,不似從前譏諷,亦不像昨日戲謔。
他鬆開她的手,舒窈下意識一握,空空蕩蕩。
李行站起,正欲轉身,只聽底下一聲急匆匆:“等等!”
李行頓足低眸,今日為陪她跳一支舞特地打的領帶被一隻小手抓住,握在手心,不肯鬆開。
狹長雙目一轉:“大小姐?”
舒窈盯著他:“我沒讓你走。”
他故作輕鬆地笑一下:“大小姐是後悔了嗎?”
後悔?她毫不猶豫一句:“怎麼可能!”
一句話就令李行不言不語,唇線緊繃,默不作聲看著她攥著他領帶的手,以眼神詢問:為何不放?
既不後悔,何不放手?
舒窈心底煩悶,乾脆用手指使力拽過領帶,然而她細胳膊細腿,一點力道而已,就如蚍蜉撼樹,怎能拽動李行?可誰讓她是舒窈,就是這輕飄飄幾分力,就足以令他俯身低頭。
她踮起腳,行動快過腦子,指尖從他的胸膛向上攀去,一股香風裊裊,在他驚愕之間,兩片薄唇被一抹鮮紅含在口中。
不足叄秒,又緩緩退開,李行怔愣,一時痴傻,未緩過神。
舒窈捂住滾燙的臉,一下背過臉去,甚至忘卻鬆手,五指依舊緊緊抓住領帶,揉出層層皺褶。
李行用手摸一下唇,溫熱柔軟的觸感猶在,他如夢驚醒:“窈——”
“閉嘴!”舒窈臉紅到冒煙兒,她不肯回頭:“無論你想說什麼,都不許說!”
真可愛。
一聲很輕地笑從身後傳來,清清朗朗,渾然風聲里,她離他極近,近到舒窈能感受到他胸膛微微的震動。
“你也別笑。”舒窈手心汗涔涔攪在一起,心跳如擂鼓,可惡的李行,怎麼能說什麼做什麼都那麼撩人……不對!是怎麼無論如何都那麼煩人,真是討厭死了:“不許出聲!”
李行盯住她鮮紅欲滴的耳垂,順著她捏住他領帶的手往回一拉,滾燙的呼吸壓在耳畔,他很聽話地未開口,未出聲,拂開柔順如綢的髮絲,輕輕吻她的後頸,唇舌吮吸,沿著脖頸往前。
舒窈心亂如麻,手指一松,放開領帶。
下一秒,李行吻住她的下頜,四目相對時,舒窈不敢睜眼,她睫毛打顫,像蝴蝶振翅,他順勢親了下她的眼睛,撲籟的睫羽劃過唇瓣,他慢慢在她額心印上一吻,又俯身彎腰,將腦袋枕在她肩上,輕輕問:“能再親我一下嗎?”
舒窈臉色緋紅,一下睜開眼瞪住李行,他…他怎麼還敢得寸進尺啊!
“BB(寶寶),親親我?”
舒窈想往後退,李行用手扶住她的腦袋,直勾勾地望著她,不給她一絲逃避的機會:“就一下,好不好?”
好煩好煩!舒窈見退無可退,乾脆豁出去,揚首落下一吻,是晚風吹過朝來雨,轉瞬即逝。
她懶懶抬眼,落一句:“這下好了吧——”
好?
“寶貝真天真。”
既然她主動了,他怎麼可能放過她,李行目光幽深。
“什麼意——唔唔…”舒窈雙目大睜。
她話音未落,李行便深深吻來,兩片唇覆住她開開合合的唇瓣,趁著她說話不察之際,他的舌輕而易舉闖入她唇齒之間。
李行勾住她的舌重重吮吸,直將她舌尖被吻至發麻亦不鬆口,在他來勢洶湧,難以遏制的吻里,舒窈不知不覺渾身發軟,雙手緊緊抓住他的領帶,迫使他將頭壓得更低,吻得更深。
長長久久的纏綿一吻結束后,舒窈臉紅心跳,整個人呆立在原地,好似還未回神,心底被攪得一團亂,眼睛亂飄,手腳躊躇,也不知往哪看,又往哪放。
而罪魁禍首卻是一臉滿足,氣定神閑,狗皮膏藥似得抱住她不放,甩也甩不開,見她怒氣沖沖看來,還不忘對她微微一笑。
什麼叫一拳打到棉花上?真是煩死了!
李行低頭看了下表,說等一會帶著她下樓,兩人面面相覷,氣氛曖昧,舒窈盯著腳尖沒話找話,忽然想起什麼,問:“留你阿媽一人…沒事嗎?”
李行還未答,門忽然被敲響,他前去開門,一位慈眉善目的阿姨入內,見著舒窈時面露驚訝,隨即又綻出慈愛一笑:“好靚的女仔,她是…”
“她是……”李行頓了一下,似乎也很難尋找出形容詞來形容他與舒窈的關係。
他與她到底算什麼?
舒窈率先開口:“我是舒窈。”
“舒小姐好,叫我胡嬸就行,我是來照顧李姐的。”
李姐,想必是在說李行阿媽。
李行很快告訴她,胡嬸原是與阿媽一同擺攤養家糊口之人,平日對他很是照顧,後頭得知阿媽出事,也主動前去探望阿媽,一來二去更是熟諗,李行而今也不差錢,便聘請她在他繁忙之餘,幫助照顧阿媽,與劉姨一早一晚輪班。
舒窈記得他方才說過,他初初為暴牙陳做事時,是為了賺夠去療養院的費用,可以而今身份地位,為何要蝸居在這暗不見天日的九龍城寨裡頭,她忍不住問他:“你為何不讓阿姨住療養院?”
李行頓了一會,才說:“阿媽時好時壞,有一回阿媽清醒過來,當時我在龍叔底下做事,不在她身邊,她未見到我,憂心忡忡,自己跑了出去,回到了九龍城寨,此後,無論說什麼,怎麼也不肯走……”
舒窈回想起他阿媽曾說,今日是1895年,她的記憶停在過去,停在他生日那天。
“我記得那天我找到阿媽時,她穿著單薄的病號服,綣縮在門口,念念有詞…”
那時李行並未聽清她在說什麼,湊得很近,才朦朦朧朧聽見。
“阿媽她說——”
她說:“今天是阿行生日,他給我講過他同學要來,我得回去,我要回去,阿行…阿行在等我。”
她忘記了她如何受傷,卻始終記得那天是李行生日。
註:
怐怐愗愗:貌呆無精打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