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火(大小姐x惡犬 港風H) - 番外:Marryme(上) (1/2)

這年秋,一場綿延淋瀝的冷雨終了,明朗的光吹散了陰鬱的雲,太平山上迭翠流金。
難得天朗氣清的好日子,郊遊漫步的行人三兩成群。
只是那座半山別墅鮮少有人踏足,牆邊的爬山虎鬱鬱蔥蔥絡滿窗沿,鄰里不知換過幾戶人家,一條半新半舊的瀝青路,車軲轆來來往往,碾去了歲月,看盡了港星富豪你儂我儂,太平山也不是舊時光景,只有頭條八卦,一紙如風,永不過時。
遊人念叨著前日港姐競選,一人回嘴,翻過千禧年,一切不如從前,不如去買老照片。
舒窈拉開窗帘,對著陽光半眯著眼,透過玻璃依稀望去,火紅的凌霄花下,似立著一長一短的影子,眨眨眼,不過老樹抽了新芽,落了兩道重影在地上。
時間不細數時,總是很快,日曆嘩啦啦的吹,恍眼已是2003年。
自去年末非典從廣東暴發后,舒窈在前線奔波許久,忙碌了數月,才向上頭呈報,好好修了回長假,李行放下工作,隨她回了闊別多年的香港。
秋雨初霽的夜裡,月色慘淡,冷風喧囂,兩人飯後消食,挽手走過一條條街。
霓虹都市,燈紅酒綠,在汽車的鳴笛聲里,還能聽見記憶里呼嘯的海浪,踏著風,一陣又一陣打來。
這座城市彷彿一切如昨,處處都是難以忘懷的過去。
走到某一條熟悉的街口時,舒窈停下腳步,側身望了眼李行,她盯著他看了許久,抬手點點他的臉:“李行,你可得做保養了,不然可配不上我。”
李行笑了下,應一句:“嫌我老了?”
其實不然,時光格外愛惜他,只在眼尾處留下一道不算滄桑的刻痕,像人魚的尾,淺淺一縷,只隨著笑意,時輕時重,不細看,也不真切。
更像是歲月落下的成熟味道,在他笑里流淌。
舒窈看著他,漸漸出神,忽然想到什麼:“你下周是不是生日?”
李行點頭。
“記得早點回來。”
李行詫異:“怎麼了?”
“別問那麼多嘛!好不好?”
舒窈這些年成長許多,外人前也是英姿颯爽女強人,事事獨當一面,大概也只會在這時,才會鼓起臉,晃一晃他袖口撒嬌,乍眼一看,還是從前那個嬌憨大小姐,沒怎麼變。
那雙毓秀靈動的眼映著燈火望一望他,他怎麼捨得再講不好。
老街翻了新,街頭巷口掛滿新招牌,只有拐角一家破爛爛的糖水鋪子還在,舒窈興沖沖拉著李行上前:“我好久沒吃楊枝甘露!”
李行抬頭望一眼招牌“徐記糖水”,依稀記得多年前的雨夜,舒窈喝醉,他獨自出來買醒酒湯,也是這個地頭,略帶雜音的收音機,在雨幕里幽幽哀哀唱著舊時戲。
李行撂開帘子,定睛一看,可惜……那位搖著蒲扇,笑眼眯眯的白髮老爺子已不在,取而代之是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
小夥子笑容青澀又熱情,看著明艷動人的舒窈晃了眼,紅了臉,舌頭打起結,磕磕絆絆招呼著他們:“兩位要、要點什麼?”
李行點了杯涼茶,給舒窈買了楊枝甘露,閑談時李行問起那位老爺子,小夥子笑容凝了下,說道:“那是我爺爺,去年生病去世了。”
李行啞然片刻,舒窈從醫之後,見過太多生死,聽到這話,雖然是不相干的陌生人,也只能默默無聲低頭,再講一句“抱歉”和“節哀”。
小夥子卻說:“啊呀!你們可別難過啊,我爺爺講了,他活得夠久了,走了也是喜喪,叫我們千萬別為他哭,誰要是哭了,他就回來打誰。現在好了,我沒事,還讓你們難過起來,等晚上睡了,我爺爺指定回來罵我。”
舒窈與李行聽了,明知是安慰話,也不禁相視笑了起來,桌椅下,李行抬手握住她的手,生死這樣無常,唯有珍重當下。
李行生日那天,秋老虎回籠,天熱得讓人焦灼。
李行在港沒什麼朋友,只有在義安會時,一些過命交情的弟兄得知他回來,吆喝他喝了頓洗塵酒。
維港如昔,香江的水吹來涼涼的風,潮起潮落,幾杯黃湯下肚,一幫子人聊著十載光陰去處,又吹噓起十多二十來歲,背後紋著猛虎,手上提著砍刀,當古蠱仔時崢嶸歲月,酒過愁腸,再咂咂舌感嘆。
這日子歸於平靜后,那些自認“輝煌”的青春,總讓人懷念啊。
李行只是淡笑著聽,時不時與人碰碰杯,喝口酒。
鼠仔飲多,臉紅耳赤,開始眯著眼講大話,講他賺了幾多錢,又娶了個好老婆,燒得一手好菜,回家吃一口鮮到掉牙,最後他大著舌頭問李行:“大小姐怎麼不和行哥來?”
眾人抬眼看李行,他坐在渾渾夜色里,一如既往安安靜靜,與煙霧繚繞的嘈雜環境格格不入。
鼠仔在舒窈離港念書後,也趁機金盆洗手,在維港邊開了家大排檔,夜裡生意火爆,忙前忙后,也想抽空來見一見昔日老大,好可惜,撲了空。
他心裡無不好奇,又問了聲。
李行答:“她還有工作要忙。”
眾人噓一聲,有個喝上頭的,混里混氣道:“行哥這是骨頭軟了啊,什麼時候得靠女人養了。”
李行卻笑了下道:“大小姐願意養我,是我的榮幸。”
鼠仔瞪圓了眼看他,大排檔里燈光閃爍,“大小姐”幾字從他口中講出,那張清冷冷的面上,便裂了道縫,濾出絲絲縷縷的溫柔笑意,連眼角眉梢都寫著滿足。
甘之如飴。
手機鈴聲響起時,李行捂住聽筒,到遠處接電話,再回來,他已結過賬,又舉一杯酒,敬大家,一口飲盡,抱歉道:“各位吃好,我要回家了,不然她會擔心。”
“後會有期。”
舒窈知道李行要去哪,她對幾個臭男人的聚會不感興趣,不如坐在家裡同鍾悅蘭煲電話粥。
世事與約定總有差池,在舒窈遠赴英國學醫后,鍾悅蘭晚她一年來了香港念書,她學的法,現在在家鄉開了家律師事務所。
對舒窈要去學醫,鍾悅蘭很支持,至於她為什麼會學法,用鍾悅蘭現在的話講:“那個年頭婚姻法不全,我老爹當年出軌,我阿媽卻吃了悶頭虧,離了婚什麼都沒。中國這麼大,像我阿媽這樣吃虧的女人太多了,很多人什麼都不懂,只能默默忍受,想著‘他會改’然後咬咬牙堅持下去……可我想讓那些被婚姻辜負和欺騙的女人,去走另一條路,用法律保護自己,拿回自己應得的利益,離婚,自由自在的活。”
“對了窈窈……你和李行,為什麼一直不結婚?”鍾悅蘭忍不住問。
舒窈沉默了一下,很久才開口:“前幾年在念書,後來工作很忙,但其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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